日惹，2006年5月附近的默拉皮火山喷发后覆盖附近村庄，遗址上的村民在售卖祭拜花束

　　火山脚下，旅游集市正红火

　　去莫拉比火山有好几条线路，日惹当地的导游公司，一般对亚洲来的游客推荐大巴上山的线路，这条线路比较平稳，能远眺火山口，并沿路观览藏在火山丛林中的村庄。而对大多数欧洲游客，则会拿出另一套方案，这是一条惊险的山路，可一直升到火山口附近，一路上可以看到火山爆发留下的惨烈遗迹，据说路上许多地方的岩石还很烫脚。日惹的火山旅游没推几年，当地人就已对东西方旅行方式的差异摸得这么透，想来还是有些心惊的。

　　而我们在火山脚下的小镇Kaliurang，却有另一番发现，这里几乎是一个旅游集市。车行道两边，各种民家旅行社和民宿依次排开，许多民宿也都组织火山一日游，并提供租车服务。店主人通常对火山了如指掌，把个火山的来由典故说得头头是道，一点不比专业旅游公司的导游逊色。许多民宿还拥有私人的观景台，或者将店面开在山脚，客房开在深山里，有车来回接送，这样的住宿思路在我看来挺新鲜，蕴含着当地人经营旅游的智慧，光从这一点上来看，火山脚下的旅行业态已经不那么初级了。

　　许多游客从Kaliurang转乘交通工具，镇上提供出租的服务，选择太丰富了，可坐三轮车，也可骑自行车、摩托车或马匹上山。各种旅行中所需要用到的物品，物无巨细，也几乎都能在这里买到，如骑行用的照明灯，照相机的电池、临时出借的三脚架等等，简直就是背包客和自由行游客的天堂阿。虽然是团游的必经路线，却很少见到停靠的团游大巴。对于那些乘着舒适大巴匆匆掠过这个小镇的游客们，应该说是一种遗憾了。

　　在几家私人旅行社的清单上，我们看到了五花八门的旅游路线，原来上山路线不止日惹专业旅游公司推荐的那几条，老板比划着，说他推荐的一条线路可以看到几处巨大的熔岩沟，另一条线路可以看到长度惊人的地裂，他们还提供专业的向导和交通工具。正说着，外面摇摇摆摆开过来一个观景车，便是老板指的交通工具了，这是一种敞开式的三轮车，在很多城市的步行街里作为游客代步的工具。一人五十块钱，有些贵，却能一直开到离火山口最近的岔路口，这与北京胡同里的三轮车旅游服务十分相似，却比之惊险费力许多，一路都是爬坡，这钱赚得其实并不轻松。

　　这种当地人自发的旅游服务，也有很多地方做得不专业，比如看人喊价、线路的水分问题，但却充分调动了旅行中的想象和创意，为一趟火山之旅提供了更多可能性，这样的民间智慧，可以说是专业旅游公司最好的互补。

　　火山里的产业链

　　沿着崎岖的山路进山，一路上穿越棕榈树林，几条凝固的火山熔岩流从山顶处奔袭而下，如同一道道开裂的伤痕。被其扫过的地域，绿意无存，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黑色的熔岩河上，许多工人正弯腰作业，上去一打听，他们正在淘采火山沙，收集来卖到外面的水泥加工厂。原来这火山沙与别处的普通沙粒不同，呈三角型，若与水泥混合能更好粘合水泥，是绝佳的水泥粘合剂。

　　离他们不远处，停了几辆搬运卡车，搬运的却都是大石块了，这些显然不是用来粘合水泥的了。听工人们介绍，火山喷射物中，除沙粒之外，大石块硬度高，比较稀有，用来修建坚固的庙宇，日惹附近的两处世界文化遗产——普兰巴南神庙就都是用这种石块作为建筑材料；小石块经火山的喷射中撒得到处都是，比较廉价，却是上好的房屋建材和工艺品原料；火山灰富含矿物质，则用来肥田。这几种材料售卖的价格高低有别，但在所有的火山喷射物中，最贵的却不是山腰上的石块，而是更高处的硫磺。

　　我们在上行的山路中，碰巧遇上几位从山上下来的挑夫。他们挑筐里所装的，正是之前工人们所说的“价值不菲”的硫磺块，这些硫磺多从火山口内采集，很难想象工人们要冒着六七十度的高温，将这些巨大的硫磺块从火山口里的深湖中拖拉出来。硫磺气味有毒，对肺部健康有害，周围的游人纷纷避让，但这些挑夫们只用一条毛巾围着脸，有些甚至什么都不戴。看到他们，容易联想起华山的挑山工，只是这些挑夫每天要在六七十度的高温中穿梭来回，比起他们，华山挑山工的辛苦就不值得一提了。我留意到他们的肩上有被灼伤的痕迹，这是高温硫磺造成的。

　　在爪哇境内的很多火山附近，都有硫磺矿，这些火山挑山工们来去自由，根据他们每天的拖下山坡的硫磺量获得酬劳。一般可以赚取7-10美元，若换做在农村地区农场中劳作，每天只能赚取可怜的1-2美元。当我们刚刚欣赏完火山的壮美奇绝，就直面这美丽背后真实的艰难生存，这样的冲击令人心碎。

　　一趟火山之行，我们几乎见到了关于这个火山产业链的每一环。路边的树林掩映中，零落的茅屋隐约可现，这些倚山而居的村民，据说在莫拉比火山中有一万多人，他们常年居住在山中，或许是山里的搬运工人，或许是挑夫，或许也只是普通的山神的信徒。他们通常不会修建华丽的房屋，只简单地用火山石搭建容身之处，因为随时可能撤走。但我听导游说，山里的居民都很富有，他们靠山吃饭，肥了一方水土。火山喷发平息后，最早回来的也是他们。

　　在采石工人们作业地区的下方，有一处大坝拦腰截断了这条“洪流”，导游说，几个月前的那次大爆发喷射了几亿吨的火山石和沉积物，只能将其围阻在山上，若一任令它们往下滑落，可能会波及不远处的日惹城。而这几亿吨的山神的恩赐，又要存养山里人多少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