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电缠绵,暗涌狮子楼头
吴松德是个80后,在微博上的名字叫“狮子楼帮主”。他经营的淮扬菜餐厅狮子楼是众多老饕到扬州必去的第一站。
狮子楼在扬州如今有四家店,其中一家在长江边。吴松德善于做江鲜,即便如此,今年的江鲜也有点少——“刀鱼的产量是去年的五分之一,能吃到野生长江刀鱼的机会微乎其微,几艘渔船在江里找一天也不见得能有一条。”传统中的“长江三鲜”是指刀鱼、河豚、鲥鱼。如今,鲥鱼已经在长江里绝迹;接下来,可能就是刀鱼了。
在狮子楼,我们倒是吃到了另外一款江鲜:江鳗。江鳗切成段,红烧,肉质细腻肥嫩,入口如无物,香软如尤物。据说美食家沈宏非到扬州,这款红烧江鳗是必点的一道菜。
然而店如其名,狮子楼的当家菜是狮子头。狮子头是淮扬菜里最有名的菜式之一,“扬州三头”之首,另外“两头”是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在传统的淮扬菜中,狮子头是按位上,每人一小份;而在吴松德这里,则变成了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硕大一枚,净重一斤六两,摆在桌子中间,极有气场。
对于吴松德而言,这是一种对淮扬菜的解构与重新阐释,它代表了新一代厨师对淮扬菜的理解。在这颗狮子头中,他没有用寻常猪肉,而是用了黑猪肉,这种猪肉口感更香。狮子头里会加入一些调节风味的其他辅料,而最费工的一道程序其实是剁肉。
在扬州,当地人也管狮子头叫劗(音zuān)肉。“劗”字生僻,与其说是一种动作,不如说是一种刀法。“扬州三把刀”,第一刀就是厨刀,厨师重刀功。文思豆腐是显示刀功的一种典型,将软豆腐切成发丝状,属于炫技派;狮子头则是实力派,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刀光暗涌。
美食意义上的狮子头,取肋排之上硬五花,红白分明,层次多样,肥三瘦七,粗切成丝,细切成丁,石榴粒大小,一刀不剁,琐碎切之。这样的好处是保持肉质肌理,组织尚存,最大限度保持口感鲜嫩。
中国美食崇尚“低开高走”,把贫贱物妙手生花,把寻常物用心点化,成就妙品。狮子头算是一种典型。寻常五花肉,细切慢剁,加以心思,文火慢炖,汤汁清美,不能以箸夹之,而是用勺,一点点轻触,颤巍巍,硕大肉圆历经水火,早已是熟女风范,体贴入微。“入口即化”这个词有点烂俗,但是我一时还想不起有什么词能代替这种口感——明明吃到嘴里,感觉到它的熟,它的烂,如舌尖的缠绵,但又倏忽而逝,如同闪电的女儿。
■ 一碗阳春面
这是手工的秘密 也是手艺的黄昏
居长龙从后厨端出一碗亲手做的阳春面,分量不大,盛放在白色瓷碗中,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香味,依稀可以见到虾子,用的是虾子酱油,撒了一点葱花,做的时候少不了放一点猪油。我吃了一口,有点呆。这几天在扬州,遍访高厨,几乎每顿饭都有一小碗阳春面,但这碗无疑是最好吃的一碗:香气四溢,面条筋道爽滑,香味隐藏在面条与面条的缝隙中,虾子沾惹味蕾,酱油鼓动猪油。
屋外不是阳光灿烂的耀眼,而是下午四五点钟,夕光暖暖地洒在扬州运河上。古渡口似乎无人,小船停下来,船舷上停着一只白色的小鸟,正在打着盹儿。
食物是有年龄感的,犹如老人脸上的皱纹。
这碗面与我之前吃过的面,从原料到调料区别不大,味道却不同。如果那几碗面不过是后厨的年轻后生们随意摘下来的树叶,那么这碗面就是居长龙用一双老手开就的一朵小花,不是怒放,而是半开的,香气从旁边羞涩地泄漏。
吃花样繁复的创新菜,我愿意找年轻的厨师。他们眼界开阔,思维灵敏,懂得变通,能从日本料理、西餐之中吸收流行元素:有人用分子美食,他也能为我所用;有人在里面加了鲟鱼子酱,他也能巧妙化之。
老厨师往往守旧,摆盘的时候习惯性地摆朵俗花,为了隆重还会费几个小时的时间雕刻个冷拼。
要是想到吃一碗面,我更愿意吃老厨师做的。从学徒开始,他和这碗面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老夫老妻,激情都撤退了,有种“与子偕老”的契阔之感。灵魂是个摸不着的玩意儿,它可能会在老厨师做完他人生第34273碗面之后躲在过道里抽一根烟的工夫,来到他的手上,并且经久不散。这是手工的秘密,也是手艺的黄昏,无法表述清楚,但在吃的空当里,显身。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赵子云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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