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遭遇山里的精灵

　　“之”字形攀升，红土碎石，道边偶见一些开荒地，渺无人烟。车速一直在二十迈以下，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拐弯，突然就身临一个大峡谷之上，对面一脉奇山，石峰峻岭参差插天，迤逦缠绕些白云，山崖陡然直插谷底变成缓坡，两三个小村庄依山势，掩绿阴，黑瓦木墙，房屋簇拥，如同蜷在母鸡护翼下的雏鸡群。分明是世外桃园的诠释。

精灵们 作者：空游无依

　　道路突然就消失了，眼前像是一个正在修建的学校工地。正当中午，一群男孩子好奇地围上来，张大眼睛瞪着我，女孩子则远远地观望，交头结耳。与他们搭话，都能说普通话，问他们知不知道石头城，都抢着说知道，并告诉我们说汽车是进不去的。叽叽喳喳地给我指方向，有的说还要走五里，有的说还有三里，有的说他家就是宝山村的。小和找了位大人确定信息，决定把车停在坡上头的一个小平台，让我在此等他。

　　我一新鲜外地大活人戳在那群孩子中间，他们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各个人来疯地在我面前逞能，有的在泥土坡上尽力地摔打滚爬，有的捡工地上的木条当宝剑舞来舞去，却都用眼角打量着我，看到我笑，更加来劲。学校小小的，在山坡上。山谷底，是一层一层的梯田爬上来，爬到对面山坡上小小的村庄，村庄上面是巍峨的山。

纳西民居 作者：空游无依

　　我对拿木条乱舞的男孩说小心上面有钉子，他仿佛受了鼓励，就扔下木条过来跟我搭讪，问我从哪里来，我说北京，他就“哇”一声，得意地告诉他的伙伴说北京有天安门诶，他问我是不是来旅游的，我说是，他又“哇”一声，却突然不知道下面该说啥，想了一下，就说他去过丽江呢，问我去过没，以及丽江有没有北京大等等。又问我出没出过国，有没有去过澳大利亚。我很好奇，为什么是到澳大利亚呢？他支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就说澳大利亚……澳大利亚有恐龙呢！然后他指着峡谷上方参差插天的大山，说以前山上也有条恐龙呢，后来被杀死了，它的血有毒，你看血流过的地方都不长树(他是指海拔近四千米的山峰顶部微微红色的岩石区)。另一小孩立刻嗤之以鼻：才不是恐龙呢，是龙！龙跟恐龙是不一样的。于是两个小孩就扭打起来——当然是玩闹，并不真打，不一会儿他们又互相搂着肩膀回到我面前，问我的登山包里装的是什么，问我知不知道奥特曼……不知道为何我的思绪也跳跃了，想起《魔戒》中小个子精灵们的哈比村。

　　三、拉伯鲁盘坞

　　挥别这群山间的精灵，山路在梯田间崎岖弯延，偶尔会有赶着山地马的村民，相遇微笑，不太会说普通话，用方言探问我们的来历和目的，小和一一作答。而迎面来的大孩子，背着书包，会老远就喊：“哈罗！”拐了几个弯，突然就看到前方山谷里耸起一块大石头——或者说一座小山，在这片山谷地，地势突兀，本就奇特，更为奇特的是，这块大石头——或者这座崖壁直落的小山顶上，是一片村庄。忍不住打了一声唿哨，“这肯定就是石头城了！”小和同我一样兴奋起来。

路过 作者：空游无依

　　虽然名字里有个“城”字，实际上石头城只是一个小小的寨子，但在石头城外面的山坡上，还有一个村庄，甚至比囿于地形的石头城更大，地势缘故，与石头城隔着一个小广场，这就是宝山村。“宝山石头城”——可以按联合词组理解，即宝山村和石头城，其实指的是同一个纳西族行政自然村；也可以按偏正词组理解为：宝山村的石头城，即宝山村处在石头上的那一部分，现在已经划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个村落用纳西语音念作 “拉伯鲁盘坞”，翻译成汉语为“宝山白石寨”。石头城，实则为汉语俗称。

　　因为整个村子都在山坡上，村巷顺着山势起伏，几乎没有一条路是平的。房屋都是典型的纳西式老建筑，空气中混合和马粪味和酿酒的气味，村民好奇并且彬彬有礼地同我们打招呼，旅行至此的外地人很少，但并不是没有，所以他们即有些好奇，又有点习惯了。几乎所有女子都按纳西民族传统着装，却非常朴素，并不像丽江着民族服装的女子多半是为了向游客展示民族风采，所以尽量地干净华丽。这时有老太太背着竹篓在坡道上健步如飞，与我们擦肩而过，小和拉了拉我的衣袖，有点激动地说：“你看她们的头巾，这种包法，在我们丽江和周围的村庄，都已经绝迹了！”我回想了一下，的确在丽江，所有着民族服装的老太太，头上都是一顶蓝帽子，没有缠头巾的。突然想起各种纳西女子服饰中，都必然会在背上有一块奇怪的又像坎肩又像蓑衣的硬质布，不知有何意义。小和说那叫“巴阁图(音)”，是他们纳西东巴文化里的青蛙神，他们的祖先认为纳西族人人口稀少，希望女人们能像青蛙那样有旺盛的生殖力。这类似于汉族民间用石榴象征多子，纳西族以巴阁图为他们的生殖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