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人文历史的变迁无非那几个片段:军事的、政治的、社会的、经济的、外交的……偏偏这些片段,都能在天津这座外国人看上去不算年轻、中国人觉来却绝不算老的都市里,寻到些未消散的影子。
远郊的明长城,可以寻到明清鏖兵的雪泥鸿爪,辨识中国进入最后一个王朝,和中国军事进入冷热兵器混用时代的痕迹;如今已看不到多少稻田、却以“小站稻”驰名的小站,则是当年袁世凯编练新军的地方,中国军事近代化的起点;今天依然旗幡招展的大沽口炮台,见证了两次鸦片战争和八国联军之役,既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在战役中击败外国军队的荣耀之地,也是中国彻底门户大开、被迫拆掉“大门”的屈辱之所。“废池乔木,犹厌谈兵”,昔日的金戈铁马,如今已经悄然远去,但长城的木石,小站的泥土,解放桥上宛然可辨的弹痕,霍元甲王五的传说,“老龙头”、“老西开”的名字,“九国租界”里各国兵营的残迹,老相声《卖五器》里少马爷张嘴就来的瓦德西、克林德,却正是若隐若现的、历史的影子。
曾有人统计过,中国历史上出现过414处国都,可以说,关内大多数像样一点的大城市,都或长或短有过“首都”史,但天津几乎是个例外——说“几乎”,是因为张勋复辟时,大总统黎元洪逃出北京,曾在天津“建都”过短短20天。尽管做“都城”的历史短到不值一提,但近代的天津却是政治上的重镇,是谋略家的战场,阴谋论的舞台,野心家寻找机会的好去处,失意者蛰伏反思的好所在,在这里,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和第一个大总统孙中山曾先后住过同一间房,一心复辟的张勋和政治敌手黎元洪也曾比邻而居,清朝的遗老遗少在这里谋求卷土重来,溥仪正是从这里出走,而再造共和的蔡锷,却也从这里踏上了护国的征途。张彪、李纯、段祺瑞、孙传芳……一个个中国近代史上响当当的名字,都能在今天的天津,在河西,在五大道、和平路,找到犹未消逝的影子。
天津是门户,是渡口,是北京的咽喉,按照老话,是“码头”,是北方近代最大的商埠,从明代就繁盛的南仓、北仓,到盛极一时的估衣街,从鳞次栉比的老工厂区,到大名鼎鼎的银行街,都曾系北中国经济盛衰于一身。随着岁月的流逝,许多昔日的繁华都已蒙尘,但徜徉河西、南市,只消静下心来,仍不难捕捉那些历史和人文正在悄然消逝的身影。
天津曾是中国最开放的港口,拥有全中国最多、在世界上也罕见的九国租界,留下了号称“万国建筑博览会”的872幢各色大小洋楼,以及这些洋楼背后,数不清的人和事;天津曾是开放的先驱,中国第一个现代市政机构、第一批警察、第一个路灯系统、第一座商业电影院,都诞生在天津,1949年后,第一部电视机,第一块国产手表,第一架国产照相机,第一台汽车发动机,第一部电话机,也都是天津的产物。改革开放之初,天津同样开风气之先,第一个从国外整体收购的企业、第一个城市快速环路,都诞生在这里。但天津也是中国开放之路走得最坎坷的一个港口,短暂爆发后,往往陷入漫长的沉寂,短短百余年,这样的轮回已经历多次,而这种大起大落的轮回痕迹,只要在老街小巷中静心徜徉,仍然不难寻到。
随着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日的临近,国人对近代中国那段曲折历史的兴趣再度浓厚起来,与以往不同的是,颠覆、穿越、“真相揭秘”类的话题变得越来越多了,质疑传统说法、定论的也比比皆是,这让大多数仅从教科书上了解这段历史、或干脆对这段历史印象淡薄的人而言,显然是一种莫衷一是的困惑。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真相从来就不会简单地埋藏在言语中、段子里,它们总是不经意地涂抹在那些饱经历史沧桑的街巷、楼宇,和茶楼酒肆的闲言碎语中。天津是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举足轻重、拥有无数“第一”,和许多重要人物、事件渊源匪浅的城市,且拥有着如此众多的昔日影响,对于想探究历史真相的人们,去那里转一转,抓住正在流转的历史影子,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都市是活的,历史、人文,也都总是要往前走的,今天我们所怀之旧,倒退回100年,却是中国大地上前所未有之新:千奇百怪的洋楼,耳目一新的近代化工厂、银行、学校、报馆,新式街区、新奇的路灯,以及富有神秘感的西餐和电影,所有这一切,曾给当时的中国人带来怎样的惊愕和震撼?如今昔日之新已成今日之久,今日之新,也会成为明日之旧,而天津城兼收并蓄、中外交融的门户、码头特质,却是恒久不变的人文光华。去天津走走、看看,不但要怀旧,要感喟,也要抓住机会,去体会这流转的意韵和神奇,结束行程,意犹未尽时,更不妨去遐想一下,明日的天津,探究人文的游客们又会感喟些什么。(文/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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