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酥泥鳅-（资料图片）

　　食家有云：“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没人能真正晓得龙肉滋味，驴子又是家里的壮劳力，过去的人们是很少舍得将驴子宰杀来吃的。于是，在能吃的范围内，各种家畜野味当中，老人们终于总结出：“天上斑鸠，水里泥鳅。”　

　　———编者　

　　这是一个止乎礼的传说：　　

　　以前有个街镇，商贩云集，相当繁华。　

　　一天，有头毛驴在街中心遗粪一泡，这原本是很小甚至可以忽略的事情，偏偏驴的主人是位老实可欺的外乡秀才。　

　　街镇上的商贩将秀才团团围住，要他要么弄走驴粪，要么将驴留下。最终，秀才在大家的逼迫下，解下身上长袍，包走驴粪，商贩们大笑称快。　

　　当夜，就在秀才包走驴粪的那个地方，一声雷响，大地裂开，血水喷涌，无数黑大的泥鳅在其中滚动，地面下沉，整个街道被埋进地下，唯有个别人幸存。　

　　老家廖凤村外的路边上有一块池塘，水面不过几亩，水色青碧有几分阴森，据说是当年街镇沉陷后的遗址，傍晚时我断然不敢路过。　

　　爷爷的故事是教我们要尊重穿长袍的读书人，圣人门下，不容亵渎。可我的兴趣却在于是谁不愿让秀才被欺负，还有就是那些又大又黑的泥鳅最终哪去了。　

　　我曾想那些泥鳅的子孙一定尚在池塘里，即使捞上来，我也不吃。因为那些从血水里冒出来的泥鳅一直在我的想象里翻滚，它们是有妖气的。这样的血泥鳅传说在老家有好几处。　

　　小学时，我喜欢逃学，徜徉在芳草萋萋、油菜烂漫的田野里，乐此不疲。或正是这个季节，我发现了水沟的一条泥鳅，逮上来，发现无物可盛，于是用泥土制了一个“小棺材”。等我回家吃饭再来时，发现棺材完好无损，泥鳅却已遁去，便觉得这是有妖气的泥鳅，吓得我逃回学校去了。　

　　几天后，便发现餐桌上出现了泥鳅菜。餐桌上的泥鳅不再扭来扭去，而是被菜籽油煎的金黄，浓烈的香气早已让我放弃了原来的惊恐了。吮着熟烂的泥鳅肉，我觉得这是妖的味道，因为那香是无法让人抗拒。　

　　门前是绵延的稻田，水渠纵横，泥鳅是小孩们唯一能为家里奉献的食物。每天下午，都有孩子顶着夕阳，光着背脊和脚，只穿一条四角短裤，提着背篓在畈上飞奔。　

　　在小水沟逮泥鳅需要两个人的组合，一个将背篓按在水沟的下游，水流可以从背篓的缝隙中穿过，泥鳅却被堵住，一个则在上游用赤脚在水沟里来回乱踩，趁着浑水将泥鳅吓进背篓里。等到上游的人和下游的人会合时，迅速提起背篓。每当提起背篓时，我们一边等水漏完，一边满怀希望地大叫：“有！有！”模样像是赌徒，看见了黑色的泥鳅灰背脊在攒动，便欢呼起来，多则十多条，少则几条，大小不一，有时还能收获黄鳝。　

　　这样的赶泥鳅组合在村里几乎家家都有，我和哥哥便是其中一对。也有赶泥鳅不用赤脚，只用一种叫枨子的工具代替。枨子是用三根木条绑成的三角叉，放在水里的木条上有数个竹筒圈，效果比赤脚好，还不会让水里的烂树枝刺伤脚。运气好，一下午可以得到两三斤泥鳅。我曾问过新疆的许多朋友，他们小时候也有过逮泥鳅的经历，那是在门口的青石板水渠里。　

　　刚逮回来的泥鳅我们是不吃的，因为它的肠内有泥沙污物，放在清水里养几天，滴几滴菜籽油可让他们将肚子里的脏物吐出来，反复换水几天，泥鳅就可以下锅了。　

　　很多人吃了“泥鳅钻豆腐”后，便觉得泥鳅就该是为豆腐而生的，不仅美味可口，还有滋补功效。其实，辣辣的红烧泥鳅煮面条的口感也绝对霸道。每次念我们逮泥鳅有功，小脚奶奶便宣布，晚上吃泥鳅煮面，那是全家的盛宴。面条里的泥鳅被煮的骨肉分离，一挑筷头，便可以将泥鳅的肉就从骨架上抖落下来，口感细腻，面条的味道绝对鲜美，这是上苍对乡下人的恩赐。　

　　老家人说：“天上斑鸠，水里泥鳅。”认为清明节前后的泥鳅味道最美，现在正是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