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贡山 翻越死亡之路
撰文/李雨霖
在云南的西北部,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从青藏高原一泻而下,山水相间并行了数百公里,,让每一个想征服它的人都只能望天长叹。公路的修通,让独龙江不再遥远,但对一个旅行者来说,沿着那条并不算古老的驿道,徒步进入独龙江,才能真正感受到高黎贡山的魅力和神秘。
要进入独龙江,就必须翻越高黎贡山。在我去高黎贡山之前,看过一本名为《人类的双面书架——高黎贡山解读》的书。书中这样解读道:“巨大绵长的高黎贡山山系,发源于青藏高原东南端的伯舒拉岭。天晴的时候,可以望到吐蕃的雪山。”作为横断山系中最重要的山脉,它的意义并不在于登高望远,而是当你站在巍巍高黎贡山之巅,向东跨出一步你就踏上了亚欧大陆,向西跨出一步你就踏上了印度大陆。亿万年前,两块大陆漂移相遇,碰撞接合,高黎贡山从深深的海底崛起,形成了纵贯南北,横空出世的山之骄子。高黎贡山是地球上最壮观的墙,分割着亚洲最重要的两片地域。
高黎贡山的路被称为天路,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夏季大雨瓢泼,蚂蟥、毒蛇出没;冬季大雪封山,冰积路面。而且这是一条猛兽出没的道路,每一个山民都会向你讲述惊心动魄的与熊或豹子相遇的故事,即使在这些道路最为“繁荣”的时代,它也是一条死亡之路。
1999年以前,独龙江不通公路,所有的物资运输,人员往来都被压在一条曲折艰险的人马驿道上;而在1962年铺通驿道以前,高黎贡山让每一个想征服它的人都只能望天长叹。
脚下的“天方夜谭”
我选择在6月底进入独龙江。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季节,终日的阴雨绵绵,让山路变得湿滑泥泞,路旁草丛中的蚂蟥也昂起了身躯。第一天基本上全程都在普拉河畔行走。路随着山势忽高忽低,沿途村庄与行人也渐渐减少。背着沉重的背包,我的速度并不快,平均在每小时2公里。据说独龙族同胞可以1天走完60多公里,从县城回到独龙江边的巴坡(原乡政府所在地),这样的体力对我们城里人来说简直是在看一部天方夜谭。
随着时间在脚下流逝,刚出发时的那股浪漫情调已经在喘气和汗流浃背中荡然无存,只剩两腿酸胀无力的感觉。道路上散发着一股草木腐烂和新鲜马粪的气息。铺在道路上的那些石块已经被马蹄和鞋底打磨得十分光滑。两旁的山坡上,红色的砂岩仿佛摇摇欲坠,使得峡谷越发的逼仄。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村民赶着骡子经过,赶快靠山崖收腹站好,感受一次马肚子的“按摩”,千万不能站在靠河的一侧,那样有可能被挤到悬崖下的激流中去。
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少,有时一两个小时都遇不到一个人。在煎熬中混到了暮色四合,跨过十二号桥,就告别了相伴一天的普拉河,进入了原始森林区。疲惫地抵达宿营地——原来的其期自然保护站。保护站已经没有人了,留下一些空房子供进出独龙江的脚夫马队。粗大的原木垒起来的房屋里,雨打在屋顶上令人平添空山的寂寞。我一个人夜宿在高黎贡山的怀抱里久久不能入眠。
雪线上的东哨房
清晨上路,原木铺成的道路在多年雨水的浸泡下朽烂不堪,过去有修路的工人来更换,但一切都随着公路而改变了。道路在阴暗的森林中盘旋,藤蔓交错,野草横生。远远地就能听到溪水的轰鸣,但还需要重复无数次的陡坡,才能看见那条悬挂的河流。在一片绿色的缝隙中,白色的水流呼啸而下,落到山崖下,弥漫着白色的泡沫和雾气。天色黑暗了下去,海拔也越过了3000米,渐渐就没有了树,只剩下低矮的灌木和匍匐的地衣类植物。这里仍然有积雪,雪山仿佛就矗立在面前,须仰头观望。如果说,峡谷的谷底被那些茂密的植物遮掩得严严实实不见真面目的话,那么,在这个高度,大山显示出了它的雄奇和峻峭。而那些匍匐在地面顽强生存着的植物也显示了自己执拗的生存愿望和能力。还好,雪线的标志东哨房终于到了。
东哨房的住宿条件和其期相比,也许可以用地狱与天堂之别来形容。东哨房曾是部队的一个哨卡。部队撤走后,留下的营房就成为来往马帮和背夫的歇脚过夜之处。而今营房早已荡然无存,只有简陋的马厩还存在。我的运气不错,有几个在六库读书放假回家,又要为家里省钱的独龙族学生也在这里歇脚,他们早已燃起篝火,煮着香喷喷的米饭,居然还有几块腊肉,于是地狱转瞬间就变成了天堂。我把帐篷搭建在马厩里潮湿的泥地上,东哨房正在风口上,高黎贡山的雪线近在咫尺。雨雪在风中呼啸而来,帐篷显得那么单薄,和几个学生挤在潮湿的帐篷里度过了不再孤独的夜晚。
垭口下的最后艰难
去垭口的行程有独龙族学生们做伴好了许多。为了照顾我,他们轮流帮我背着大包,但仍然把我甩开了一截。垭口是一条漫漫雪坡,我们一步一喘地接近海拔3500米的茉莉王垭口。积雪深及膝盖,身上的雨衣被风鼓动得像一面帆,我们如同一个个风筝,随时都会被风带走。在这里,随处可见白森森的马骨。学生说,以前每年的开山季节,都有几十匹骡马或因劳累或因失蹄,倒毙在垭口附近。站在垭口上可以远望到独龙江。与它相见的那一刹那,很少有人不被它的美震惊——在重重山谷与起伏无边的林木之中,它被包围着,逶迤出一条纯粹的碧蓝,散发出孤独宁静的气质,沉稳、灵动而又苍劲。
原以为下了垭口,路就会好走,目的地巴坡也就不远了,我便以一种极为轻松的心态甚至是幸福的心态快步向前走。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被漫长的山路和频繁出现的蚂蟥所替代,也许这才是灵魂升华前的炼狱。第三天的路程几乎是前两天的总和,需要一刻不停地向下行走30公里。由于峡谷里有着漫长的雨季,印度洋暖流形成的西南季风与青藏高原的冷空气每每在峡谷上空相遇,造成一年间2500毫米以上的降水,浸透了峡谷里的每一寸土地。于是驿道常是水路,长满青苔的石头让人不时摔跤。路旁野草遮掩路面,在雨水中疯长的草色里,掩藏着一片片令人心悸的蚂蟥,它们一旦碰到人身上,就能钻进肉里,不吸饱血不会离开。
经历了又一天的磨难,独龙江终于揭开了它美丽的面纱。从山上远远望去,独龙江并不宽,但江水是碧绿的,像一条青龙,湍急处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两岸的山体巍峨但线条平缓柔和,可以看到山上茂密的森林和平坦的草坡。从大山深处滔滔不绝滚滚而来的独龙江沿着那连绵不断的高黎贡山和担当力卡山滚滚向前,我终于远远看到了目的地——巴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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