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缅昔的时光只有一刹那,我们老是迅速被丢掷回印度旅行的紧凑现实。带领我们的法护尊者是我的师父,能操流利中文、英文、马来文和僧伽罗语,精通梵文与巴利文,就连日文及泰文也略晓一二,是位不可多得的学问僧。虽然大可在象牙塔里一展拳脚,但他更想用现代方法在俗世弘教。在我看来,他矛盾的地方是尽管有志于打进这个纷杂急乱的花花世界,但另一面却又天真得可以。就说这趟朝圣行程的规划吧,他总是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涵盖最广大的范围,“景点”之密集堪比最广价的旅行团。有时我忍不住抱怨:“尊者,这简直就是观光了,朝圣不是该放松一点吗?”可他还真不急:每至一处,他都会忽然很振奋地说:“对了,前面还有一个XXX,不去就太可惜了。”然后兴致勃勃地领着大伙慢慢踱去。好像着急的只有我似的,老是看表老在提醒大家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一边怕今夜不知到不到得了预定地点,一边怕他落在后面不安全。可是每回催他,他都带着孩子气的眼神叹问:“是吗?要走了吗?但我好想去看XXX哟。不用这么着急吧?”
要是真在一个圣地待久点,我又可以做些什么呢?法护尊者和同行的两位印度法师一定会跪下来诵经,可我乃疏懒怠惰不成器的弟子,60 华夏地理一直没学好巴利经文。他们念诵,我跟一两段
就要断线。在灵鹫山顶如是,在菩提迦耶复如是。直到鹿野苑,一路上笑嘻嘻的尊者便语重心长地告诫我了:“文道,你回去之后还是好好背一些常用的经文吧。除了坐禅,念诵也是很重要的修行。”唉,我几乎觉得自己是白来了。
法护尊者有一位好朋友,是他在斯里兰卡上学时的学长,法号“法光”,现为那烂陀佛教大学教授。我们去那烂陀寺遗址的那天就住在他的宿舍里头。一如既往,我们又遇上了交通问题,法光尊者最初为我们准备的午饭渐渐等成了晚饭。
当我们凌晨一点终于驶进以大学而言有点迷你但还算舒适的现代那烂陀时,那桌饭菜就是宵夜了。不巧的是还碰上了印度常见如便饭的断电,大伙只好摸黑上楼,就着烛火手电搬抬行李布置碗碟。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见了法光尊者:个头不高,身躯微胖,圆圆的笑脸,年纪不算太大可又让人觉得像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于是适足以“慈祥”形容。他其实是很忙的,要安排房间给我们,要给我们翻热饭菜,要设法修理电路,还要下楼看看路盲司机有没有睡觉的地方。但是他又不像很忙,起码不显急乱,一路喃喃说话一路忍不住自己嘻嘻地笑了出来,微微低着头晃来踱去。
不知怎的,这情景我好像见过;后来才想起是电影《星球大战》里卢克初遇尤达大师那一段。对了,深藏不露的尤达大师在准备晚饭给年轻的卢克时,就是这般笑嘻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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