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除了过年,隔壁左右、邻里乡亲结婚,是我们最期盼的日子。譬如很晚了,我还不去睡觉,母亲就会说:再不睡觉,下次别人结婚,就不带你去“抢糖”。
“抢糖”是皖南民间婚礼最热闹的一幕(至少我这样认为),但凡结婚人家,不管贫富,迎亲途中都会带上十斤八斤水果糖。说是水果糖,其实大多是红薯糖,又叫“牛屎糖”,寓意就是价格便宜。酱红色的糖浆干凝成椭圆形的小糖块,用印有各色图案的糖纸包着,极是诱人。也有些人家不金贵钱,买奶糖或者更高级的,于是大人们便呵呵地赞。而对于我们,糖的好坏无关紧要,我们醉心的是“抢”,以及抢的过程中那无尽的乐趣。
抢糖一般都在上午。早饭过后,新郎、新娘等一大帮人从女方家出门,顿时鞭炮齐鸣、噪杂一片。笑声、喊声、鞭炮声夹杂着哭声(“哭嫁”是我们当地的习俗)。哭的都是女人,新娘的妈、新娘自己以及姐姐妹妹们,声音很大却大多无泪。也有正哭着的,忽然有人问她什么,便立即停止了哭,清亮亮地回答,完毕,看看左右人等哭声未止,便又开始哭。而我们这帮孩子如同亢奋贪婪的小花狗,激动地眼神、忐忑的心情无以言表,内心甚至一遍遍谋算:待会抢糖时,用哪些高超的动作、如何占据有利地形等等。
紧接着新郎哥嫂或者其他主宾与新娘父母一一握手道别,有话多的,反反复复说着“看我弟妹贤惠的,人一去就当家……”也有新娘父母一时拉着不让走的,真是急死人,往往是等得我们尿急也不敢离开,生怕误了抢糖。实在憋不住了,飞奔着去了厕所。
大部队终于正式开拔(若是开着汽车,速度也跟步行差不多),嫁妆在前,新娘、新郎在中间,后面是一干双方亲属,四围奔跑簇拥着的是浪花般等待抢糖的孩子们。走在最前头的人点着一支烟,猛吸一口,再用红红的烟头点着一挂小鞭,扔到空中,抢糖就开始了。
撒糖的人从糖袋里抓起一把糖,口中念念有词,虚晃了几下,抛向道路一边的开阔地,于是我们象一群小鸡似的扑了过去,欢笑着、呼喊着去抢。紧接着另一边也炸开了锅,抢到糖的欢呼雀跃,没抢到的继续摩拳擦掌。多年后,我在参观一家养鱼场时,喂养员抛下饲料的一瞬间,千万颗攒动的鱼苗欢腾扑食的场景让我泪流满面。
撒糖的人是高明的导演。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才渐渐明白,撒糖是平衡和艺术的结合。在新娘家到新郎家之间,根据路程长短决定撒糖频率。路程短,撒的频率高;反之,他就讲笑话,逗我们开心,大人们也跟着笑,新娘忍不住了,就要去捶打新郎。等我们笑得差不多了又撒糖,如此反复,一路欢声笑语、高潮迭起。不仅如此,撒糖的手法要均匀,抓糖的手指松紧有致,洒出来的糖才均匀落地,到处都有,而不是一堆一堆的,孩子们抢起来方便,不会伤着。
也有三、四岁的小毛孩,总也抢不到,于是撒糖人便拽到身边,轰走其他人,随意丢下几颗在地上,刚刚哭闹的孩儿捡糖在手,顿时喜笑颜开。
偶尔没有掌握好分寸,糖撒完了还没到新郎家,于是就撒烟,我们一样地抢,一样的欢呼雀跃。我想,若是结婚流行撒瓦片、石子什么的,我们也一样热热闹闹地抢。我们迷恋“抢”,迷恋淳朴快乐的祖传游戏,以及美丽和谐的皖南民俗婚礼。
如今,隆冬,坐在北京温暖的家里,我想念安庆、想念怀宁,想念当年和自己一起抢糖的伙伴,想起你用十张糖纸,换走了父亲给我新买的钢笔……
来源:程从正的博客,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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