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让我早于整个马德里醒过来。当我坐在Hotel Iberostar Las Letras Gran Via房间的露台上喝第一杯咖啡的时候,格兰大道刚刚被东方浮过来的晨曦蒙上一层模糊的粉红色。整个城市还安静得像刚刚进入深眠,偶尔开过的几辆车,马达声都像远在天边。想想他们昨晚几点才睡下的吧,尽管带着微雨的10月夜晚,已经冷得需要裹紧风衣,但窗外热闹的喧嚣声依然持续到了凌晨一两点钟才渐渐散去。那并非来自聚集在格兰大道附近的游客们,而纯粹是本地人的日常。
生活习惯巧妙地异化成了生活智慧。马德里长期位列游客最多的城市排行榜前列,却始终少见来自本地街巷深处的冲冲怒气。他们只是错开时间,在日程永远紧张的游客浩浩荡荡地从酒店里涌向艺术三角区、马约尔广场、格兰大道购物区和马德里皇宫的时候,慢慢地醒过来,晃晃悠悠地伸着懒腰,9-10点钟出门来一份悠长早餐,在游客再次填满餐厅之前赶去办公室。4点多的下午茶,9点多的晚餐,都像是和游客错开的潮汐。至于10点之后,这里的居民依然完全“拥有”马德里,他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持续到凌晨3-4点都是稀松平常。
即使像去年夏天“骄傲大游行”的时候,短短一周内涌入300万人,马德里人依然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悠然自得。他们“躲”在只有自己和朋友知道的好馆子里,偷偷地乐。理论上说,任何人,只要他懂得马德里,并且不愿意被别人找到,都可以保守自己的秘密,并且藏起来。
往来马德里多次,旅行指南和网上攻略已经渐渐都失去了魅力。随后几天的行程,大多都是在临近午夜的Tapas小馆,从马德里人酒席间的闲谈中整理出来的。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分享的消息的真实性。在自己私藏的小馆子里,几杯红酒下肚,你通常都可以听到充满骄傲、活色生香的建议:在我看来四处都一样的炸丸子,他们还能长篇大论地分出三六九等来,并且对我亲身去踩过的大部分“好发现“不以为然。
早上10点,我在皇家大剧院的背面找了半天,才摸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门。虽然在这个世界顶级的歌剧院看一场《阿依达》的计划在10年前就实现了,却浑然不知有另一扇小门,通向同一栋建筑里的不同世界。
天知道上百位天才工程师在1990年到1997年之间在这栋庞大的建筑里到底做了多少改动。尽管从外表看来,它依然是伊莎贝尔二世钟爱的那座融合了多元风格,上演顶级歌剧的歌剧院,但从那些复杂的,方向莫测的走道和楼道一一走过,就像走在一个被满是钢筋和电线构筑成的后现代迷宫。无缝接驳的舞台和无停顿的演出,其实需要多达22层楼空间的复杂腾挪才能确保实现。
我恐怕永远不能在大剧院做一名合格的演员,或者任何工种。即使有向导领着,我还是会在最长5分钟的转来转去,时不时需要跨过钢筋电缆,或者侧身挤过拆成巨大碎片的道具之后,彻底忘记自己的方向和去路。我只记得,那个足以同时搭建和无缝切换三个大型布景的平台被8根大约5层楼高的巨柱托起。而这一切机关,隐藏于观众席下20米处。技术的革新让当初为了得到更好的音质而建立在水流上的决定显得更加英明和富有远见(大剧院的音质好到即使坐在最高一排,也能清楚地听到舞台上的每一个呼吸)。8根巨柱居然完全依靠水闸的压力来支撑或者更换成吨的舞台布景。
我见到了仍在赶工的最新版的《阿依达》的布景。将法老像贴满金箔的步骤,其实就在巨柱临近的工坊里完成。这是大剧院团队复演歌剧以来第二受欢迎的歌剧(排名第一的是威尔第的《弄臣》),迄今上演的361场已经更迭过几个版本的制作,大剧院从未假手他人,甚至从未邀请过其他制作公司参与,而是完全依靠自己的制作团队企划、实施和完成。
这其实已经有别于欧洲大部分歌剧院现今的做法。公共财政支持的减少和成本的增加让众多歌剧院自动或者被迫向现代演艺市场靠近,成为一个单纯的,富有历史感的标志性场馆。2008年之后,马德里皇家大剧院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来自政府的拨款大幅缩减,让大剧院不得不提高出租场地的频率,但管理公司依然拒绝遣散声名显赫的制作和演出团队。值得庆幸的是,这栋建于19世纪初期的建筑在建造之初似乎就为远在200年之后的任何变动留有预案。拥有1400多个座位的前厅,其实只相当于幕布后所有区域的三分之一。这意味着即使有两场大型歌剧同时进行演出和排练,几千名演出和工作人员可以实现互不干扰。演员甚至可以不必经过制作室而去往排练厅,直到他们需要熟悉一个新舞台上的所有机关时,他们才会碰头。
不知道久居马德里的画家索罗亚是否也曾深入后台,并且从那些光线充足的排练室里获得过灵感。透过大片落地窗的光线和如今穿过索罗亚故居博物馆中他曾经的工作室的光线简直如出一辙。即使冬季偶尔的阴雨连绵,都无法在这样的空间和光线里影像创作。在索罗亚居住在马德里的大部分时间里,皇家大剧院曾是马德里皇家音乐学院的驻地,排练厅的格局和标准自那时确定就未曾更改。即使在1925年,因为修建地铁而临时关闭并且迅速开始修复和重建的过程中,这格局也从未受过几位建筑大师的丝毫调整。先后入驻这里的西班牙国家交响乐团与国家合唱团添设了更多的小型排练室。世界上最挑剔的歌唱家和指挥家都鲜有抱怨。当然,他们也许得用两天的时间熟悉那些迷宫一样的楼梯。
我在路上花了几天来琢磨索罗亚刚刚移居到马德里的观感。他在这里获得了名誉、金钱和地位,成为了继鲁本斯之后最受欢迎的肖像画家。但他似乎依然有意与这城市最热闹的部分保持距离。声名卓著,屡获大奖的青年艺术家,也许屡次前往皇家音乐学院,却极少留下明确的社交记录。看看他位于Paseo del General Martínez Campos的居所吧。除了那个极其类似大剧院排练室采光的工作室之外,几乎看不到任何浓重的马德里痕迹。
他重建了他在家乡经常漫步的瓦伦西亚式花园,那些甬路,花荫下的座椅以及迷你型的喷泉与当时马德里紧凑狭小的城市结构有些格格不入,但这是行之有效地躲避人群,或者在一个都市里“隐藏”起来的有效方式。众多的文献和研究表明,尽管他赢得了大量肖像创作的订单,但这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份维持体面生活,并且维护有限社交关系的“工作”。而属于他本能的,让人赞许为天才的“创作”,则永远是一片明媚的光亮之下的瓦伦西亚海岸以及妻女们飘逸的裙摆。
索罗亚夫人在临终之前留下遗嘱,希望将故居和花园改建成纪念自己丈夫的博物馆:不必要做任何格局上的改动,一切都如同一家人仍在里面生活一样,甚至连陈设和收藏都不需要另外设计。索罗亚几乎把所有自己持有的瓦伦西亚风俗画都挂在了自己的工作室里,在寒冷冬日里似乎都能闻到潮湿咸湿的水汽。索罗亚为客户订制的肖像画,技法并未有明显的改变。但他对瓦伦西亚风俗画里光亮的尝试却大胆而明显。这小小的空间像索罗亚留给自己的,浮在异乡海上一颗小气泡。他可以尽情地享受马德里的一切,却又可以随时躲进气泡里的世界,触摸自己的底色和体温。
已经是索罗亚身后的世代了,但他似乎仍然是马德里人提到的,在马德里“隐藏”起来,或者保有自己秘密的绝佳佐证。不能说索罗亚就是马德里人了,尽管他举家移居马德里,并且对这里的浮华生活了如指掌,他甚至在创作自己的最后一幅作品时倒在了自己的花园里,他的瓦伦西亚底色依然清晰。但这样巧妙的平衡和保留,也构成了一座城市对游客来说最迷人的部分。
我可能永远不能像一个马德里人那样,对这座城市游刃有余地了如指掌。但每个异乡人,哪怕只是短暂停留,也能在一个“隐秘花园”里,找寻到自己的位置,并在自己的过去与现在之间做到稍微游刃有余,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fly with Iberia Airlines
这家有些低调的航空公司刚刚度过自己的90岁生日。在巩固了自己在欧洲和拉美市场的航空份额之后,伊比利亚航空正在重新梳理并且发展自己的亚欧航线。
上海--马德里航线已经平稳运行了一段时间,通过马德里国际机场4号航站楼,可以迅速接入伊比利亚航空90年建立起来的欧洲飞行网络,转机至欧洲各地。
更重要的是,由于与拉丁美洲之间的紧密联系。马德里是经由欧洲转机拉美各主要城市的最佳中转站之一。在大多数亚洲和欧洲的国际中转中心每天只有一班固定航班飞往南美各城市的情况下,每天提供至少两班固定航班(譬如极受欢迎的马德里--布宜诺斯艾利斯航线)会为极易遭遇影响的长途旅客提供更为灵活和可变更的选择。
旅途漫漫,我们总会不期而遇,我们也总会久别重逢。
月亮先生《偏偏是旅人》,十年旅行汇集于此。我们一起寻找,世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