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曼德勒旅行看什么?翻遍厚厚的一本旅行圣经LP缅甸路书,除了佛塔寺院,再略去那些啰里八嗦的细节介绍,就只剩下“看落日”三个字。
事实上,在缅甸,几乎所有的景点都叫你看落日:去仰光大金塔看落日,去伊洛瓦底江看落日,去曼德勒山看落日,去乌本桥看落日,去茵莱湖看落日,去蒲甘看日出日落,等等等等,让人无语。似乎仗着人家工业落后没有过度污染,绝无雾霾捣乱的日出日落,便成了缅甸人最乐意拉你去看的风景。
日出日落被赋予的治愈力,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记得去年在佛罗伦萨城外山上的米开朗基罗广场,和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排排坐着等落日,太阳下山没入地平线的瞬间,所有人都起立欢呼雀跃鼓掌,仿佛是中国队破天荒的踢进一球那样高兴。
后来我站在黄昏的乌本桥,被蒙蔽许久的阳光突然穿透了厚厚的云层,东塔曼湖上光芒四射,炫彩夺目,夕阳缓缓落下乌本桥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快乐充盈而饱满。
曼德勒距离仰光500多公里,在路书上,推荐夜班大巴8个多小时去曼德勒,夜行昼抵,省钱省时,车上睡一觉,凌晨到了就可以开挂去玩。但是我之前在越南乘坐夜班巴士sleeping bus的痛苦经验,让我望而却步,同时为了节省这个不经用的假期,我们选择了飞过去。
曼德勒的读音一不小心就被我念做“曼德拉”,这个名字来自曼德勒平原上难得隆起的佛教圣山曼德勒山。我在缅甸金色航空的小飞机上,看到一份华人报纸“瓦城日报”,误以为说的是另一个地方,一查才知,曼德勒曾经是缅甸古代近四个世纪的因瓦王朝的国都,早期来缅的华人都简称曼德勒为“瓦城”。我们从机场进瓦城的路上,触目一望无际的平原,烈日之下,灌木树林中,有几头白牛低头吃草,竟有一种到了非洲大草原的错觉。
终于,我们兴高采烈的摆渡过河去看因瓦古城,花一万缅币(约人民币51元)租了辆马车,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得得的马蹄敲响着崎岖的乡间土路,几座残存古塔隐现在田野林间,才发现,古城已经成了树木茂密尘土飞扬牛马粪便遍地的村庄,只能从那些塔寺废墟,依稀拼凑出早已远去的因瓦王朝的模样。
缅甸最后一个王朝贡榜王朝的皇宫曼德勒皇宫,在二战时期被炸的只剩下城墙,1989年才在原址依原样重建了一座空无一物的皇宫;海拔236米的曼德勒山,是这座城市的信仰中心,传说2000多年前,释迦摩尼带众弟子在这座山上宣讲佛法,至今山上寺庙仍藏有三块佛陀舍利。我们脱鞋爬上金碧辉煌的山顶佛寺平台,眼巴巴的等候落日,平淡无奇的太阳掉下去了,却没人为它鼓掌;司机迪哈带着我们去了一家位于城区里的木刻作坊,闷热的工坊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刻雕像,墙上悬挂着缅甸著名的木偶,十几位工匠专心致志的埋头雕刻、打磨、上漆;脱鞋走进曾经是1857年的敏东王寝宫的金色宫殿僧院,为纯柚木建筑,众多精美的浮雕人物宛如重生,叹为观止,多亏了继任的锡袍王将其整体迁移到皇宫外,才避免了战争炮火的摧毁;玛哈咖那扬僧院,围观千名僧人吃饭的场景,是曼德勒最具特色的画面:上午十点,怀抱饭钵的僧人们,小到6、7岁,大到蹒跚老僧人,排成长长的吃饭队伍安静有序,这是他们这一天的最后一餐,过午不食。
要说在缅甸快乐的旅行里,也有让人烦恼和忧伤的话,除了高温暴晒汗湿衣裳,那就是“脱鞋”了:进僧院要脱鞋,进佛塔要脱鞋,进仿建的皇宫要脱鞋,进古寺废墟也要脱鞋,被烈日灼晒滚烫的地面布满硌脚的沙砾,不擅光脚行走的我们如同在煎锅上舞蹈,必须踮着脚跳跃前进,状甚滑稽。每次我在当地人各种肮脏的拖鞋堆里吃力的脱下又穿上鞋袜时,终于明白人家为啥人脚一双拖鞋了,方便啊!后来,到了遍地佛塔的蒲甘,我也穿了拖鞋出去,结果被带刺的荆棘穿透拖鞋两次,酿就了一桩“血案”。
其实回看曼德勒的时光,堪称为一段美好的记忆。这份美好,是令人好奇的宗教人文,是唯美的乌本桥落日,是酒店对面瓦城餐厅一碗香浓的牛肉汤,还来自遇见的缅甸小哥迪哈。那是在我们徒步去曼德勒皇宫的土路上,一辆狂奔而来的面包车突然在我们身边急刹车,灰尘扬起的车窗内,一个小伙子探出头用嚼着槟榔的猩红大口,声嘶力竭的喊着说带我们去皇宫,免费!就这样,我们认识了迪哈。接下来,我们干脆租了他的车,游走在曼德勒的大街小巷。 不论我们怎样随意改变路线,迪哈都照办;不管我们逛了多久多晚回来,迪哈总是等在车边,咧开嚼满槟榔的血红的嘴微笑,毫无怨言的为我们拉开车门。迪哈的纯朴和敬业,是我们在缅甸收获的一份感动。
旅行中的每一个遇见,都是世间最好的安排。
乌本桥是我们在曼德勒最后的安排,也是最好的安排。
这座用珍贵的柚木修建的木栈长桥连接了东塔曼湖两岸,从1851年至今,已经迎送了167年60955个日出和日落,见证了无数热爱夕阳之美的情侣们的爱情:据说缅甸的恋人们会从四面八方来到这座桥上,在黄昏唯美的霞光里许下爱的诺言。也因此,乌本桥被好事者们共同推举为“世界上最浪漫的爱情桥”,想必不虚此名。
我们来到乌本桥的时候,本是抱着既然来之则打卡之的心态,因为下午的天空浓云密布,不见太阳的踪迹,千里寻它却无缘遇见,这件事足够令人忧伤和失落。才走上乌本桥不远,意外的惊喜出现了:久违的阳光奋力挣脱云团,把天地万物照耀得金光闪闪!我们赶回湖边,迅速花15000缅币租了小船,划于湖上,将乌本桥落日之美一一收进镜头心底。这时,意外再次出现了!穿笼基的赤脚船夫居然曾经是个摄影师,面对大美落日,不禁技痒,丢下船桨,一把抢过朋友的单反相机,娴熟的调参数、对焦、连按快门,一气呵成,留下我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至于,为什么这位摄影师“沦落”成船夫?或许,只有那句“单反毁三代”能解。回来后,朋友说乌本桥没拍到什么照片,我暗自庆幸,估计是因为我面相不善,那位前摄影师现船夫不敢对我造次吧。
而此刻,东塔曼湖上霞光万丈,染红了双眼,水天之间的乌本桥熠熠生辉,炫彩夺目,美的令人发指。遥望桥上行走的牵手情侣、红袍僧人、各色行人、跳水的少年,在晚霞里众人的身影如佛像贴了金箔一般,发散着流动的光芒。
当夕阳缓缓落下乌本桥,我的内心的快乐充盈而饱满,幸福而欣喜。
假如我的记忆有一天戛然而止,不再前行,我希望,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