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绵延的阿尔卑斯山脉中,传说中有一座最美的山峰,它海拔4478米,它的姿态反复出现在巧克力包装上,明信片上,T恤衫上,它成为瑞士最引以为傲的象征。它的形状犹如万古冰层崩开的一道裂缝,挟风裹雪的寂静中暗藏着雪崩的紧张;它的表情犹如闷热夏夜里凝结在寰宇中的一道闪电,以挣扎爆裂的姿态紧紧拥抱滚滚而来的雷鸣。它是盛夏烈日下的香草冰淇淋,是隆冬夜晚旅人手中的火炬,火光跳跃,照亮了来路的荆棘……
这座山峰,就是位于瑞士瓦莱州采尔马特小镇的马特洪峰(Matterhorn)了。
然而这一切的比喻都是我的想象,第一次到那里,从始至终,我都没能看到它。
房子飞起来了!▁ ▃ ▅ ▇ █
走下火车,司机挥了挥手,这是最后一班火车了。今夜要住在山里,转身面对山顶的旅店,它静静停在群山深处,看起来非常孤独。夜色铺降,红白相间的楼体花纹不再艳丽,夜风盘旋,硕大的牛玲叮当作响,铃铛的金属表面反射着寒光。木质大门很重,推门而入,旅店的灯光昏暗,瑰红色的餐厅里,有零星的几桌客人在用餐。蜡烛泡在水里,烛火明灭。前台的姑娘,穿着火红的上衣,金色的头发披散,她脸颊泛红,像是刚刚喝过酒。她热情健谈,字里行间喜气洋洋,她说我们是今晚最后入住的客人。
晚饭已经准备妥当。
我们坐下吃饭时,客人陆续散去了。餐厅硕大温暖,背景乐放着简单的民谣,穿戴整洁的服务生耐心地端来一道道菜肴,一次次斟满红酒,微笑是他一切的表情。新鲜水果和透亮的生肉片很清新,坚硬的黑面包被掰成块泡进芝士浓汤里,面包被橄榄色的浓汤包裹,再被一口一口吃掉。浓汤奶香浓郁,很稠很咸,这让我想起了在瑞士吃的其它的一些东西,它们都有些偏咸。比如在车站买的卷面包,表面撒着大颗粒的盐,在日内瓦吃的整盘大虾,口味很重,虽然很咸但还是吃了好多好多。烛火盈盈亮着,举起酒杯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了屋顶的挂毯,挂毯上花纹繁杂。
转眼夜色深沉了……
窗外的一切像被漆黑冻住了,什么都看不见。在那憋闷的没有缝隙的黑夜里,山峰静卧在不远处,森林沉默不语,河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静静奔流。夜里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狂风在呼啸,气流在狂欢,建筑物上每一扇半掩着的百叶窗此刻集体咔嗒咔嗒作响,震动天际的恐怖声音,久久不绝。
我恍惚间看到山间的风吹透了水泥四壁,绕过了钢筋和木料,厚重的绒布帘子被风卷起狂舞不停。忽然间,房屋拔地而起,腾空了起来,风还在不停吹,房屋被吹透明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飞了起来,天边的羊群,在此刻全都睁大了眼睛。大地在起伏。羊群成群结队地起飞了,飞翔的羊群化成了夜空中朵朵的白云。
天亮了,到餐厅吃早饭。牛角包的黄油香在空气中静静冷却,摆在木板上的奶酪,有圆的,有三角的,像怪石头一样。窗边的餐桌上已经放好了整壶滚烫的黑咖啡,放在白色瓷壶中的牛奶被加热过了,窗外是一幕接一幕的大雾,浓云在翻滚,一夜狂风似乎将房屋吹到了另外的世界,这里只有腾腾疾走的雾气。用刀将培根和小香肠切成小块,将牛奶碗里的谷物和麦片搅拌均匀,将鸡蛋放在吐司片上。白光从玻璃窗穿过,照亮餐厅,照亮走廊,照亮墙壁上攀山者的照片,照亮了墙角边圆滚的木材,整幢建筑物在清晨的光里变得清淡而神秘,食物开始静静在胃里缓释能量。
晚餐
早餐中的奶酪
外面全是大雾
旅店墙壁上挂着那些历史上勇敢的登山者的照片。
我们来到了第五个季节。
吃过早餐,就要去看马特洪峰了。大堂里很安静。前台的金发姑娘此时正在和一位同事聊天,她语速很快,谈话声听上去脆生生的。她依然那么快乐,她说旅途愉快。
室外能见度极低,大雾周身萦绕,坐火车继续缓慢攀升,即将到达铁路终点,沿途路过徒步的登山者。海拔升高,气温骤降,下了火车,可真冷啊!已经是中午了,太阳此刻隐匿了踪迹,只有大风在山谷间猛烈咆哮。冷风迅速穿透衣料的每一个缝隙,从头顶灌进领口,双手抱肩,整个人在风中畏畏缩缩。帽子不用手扶着,瞬间就被风卷走了。齿轮火车不断地将游客送达到这里,人们穿着羽绒服和靴子,几个日本姑娘尖叫着,情绪非常激动,她们背对着大山对着相机微笑拍照。四面八方,全是深渊,冰川凝固了河流咆哮的姿态。山雨欲来,狂风吹乱了雨的形状,冰雹掉落,又消失不见。
山顶的咖啡厅是时间轨道里被遗忘的真空地,这里风绕过去了,低温岔开了,时间停顿了。
咖啡香沉浮,登山的人在安静休息。我们稍作停留,又乘齿轮火车向山下驶去,去寻找最好的观山地点。
大雾天,两位迎面走来的志愿者提示我们山谷内可能有危险,要注意安全。
大雾弥漫的群山中出现骑车人,
他飞速出现,又瞬间消失了。
等火车
沿途路过的徒步的人。
山谷的犄角上有坨云!
马特洪峰名称的来由是德语——Matt(山谷、草地)和Horn(山峰呈锥状像一只角)组成的。传说中,它是阿尔卑斯山脉中最后一个被征服的山峰。原因不只在于攀登技术上的种种困难,也在于它奇特陡峭的外形给予早年攀山者的无限的心理恐惧。
火车在中途停下来,下车后四周依旧是深渊和冰川,我们大声说的话,一句一句坠入悬崖。
远处有一小块湖泊,湖水很静,静得像是中古世纪大袍子上明亮坚硬的绿宝石。从车站向它走去,快速走动时风透过衣服游走在皮肤上,卷走渗出的清凉汗水,不一会就气喘嘘嘘。
湖水近在眼前,碧绿碧绿的,它通体通彻寂静,水草蜷缩着又舒展开来,古老的灰褐色的群山在湖边沉默呼吸着。
湖边长满大片的白绒绒的羊胡子草(Eriophorum),它们耐寒,适宜在瑞士的高山生长。
羊胡子草的种子成熟后会分裂出状如棉絮的白色细丝,它们将随风飞散,不停地飞往某个人迹末至的仙乡,落地生根,最终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浓云一直遮盖着山峰,湖边的游人来来去去,有些人安营扎寨等待浓云散去,有些人稍作停留便匆匆离开。我们在山脚下静静等待。时间分分钟在流逝而去。
我看到乌云被阳光镀上的金边,看到黑云压顶时饱和的雨水,我看见了鸟儿滑翔天际,看到了鱼儿水中游,我们身处在浓雾和冷风中,闲谈了许多话,听了好久的歌,却始终没能等到马特洪峰显露天际那一刻。无奈只好坐着齿轮火车下山去了。
看不见的马特洪峰幻化成为我意识中的想象物。它从此无边无际地延展开来,像是断了臂的维纳斯,成为了我心里的“山峰之最”。
前往深渊中的湖泊。
离湖水近了。
湖边长满大片的白绒绒的羊胡子草(Eriophorum),
它们耐寒,适宜在瑞士的高山生长。
马特洪峰隐藏在云层之后。
静静等待中的人们。
静静等待中的人们。
马特洪峰的真面目是这样的。
然而我第一次特地而来,却没有见到它。
瑞士 Switzer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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