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北陆北阿尔卑斯之恋_新浪旅游

　　日本人对山的感情，不似对海一般，有平铺直叙的恐惧和崇拜。缩在图书馆里草草浏览了一天，也不过是《伊豆舞女》里淡淡的风色。其余的篇幅，都绕着富士山，好像日本只有这一座山似的。

　　所以，立山山脉才显得如此沉默无名，甚至连小森也不知道就在身边的大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北阿尔卑斯”这个美丽的名字。他说，自己似乎从没有心思要去追寻这座山的来龙去脉，因为它一直在哪儿。从他的祖母一直到现在，每天在自己房间里就可以看到它的模样，从不担心它会离去。

　　（一）

　　清晨我们上车，一路像是到立山的怀抱中去。即使是在富山的市中心，只需稍稍抬头，就能望见云雾缭绕的山头。这里有一句俗话：宁可忘记带便当，也不能忘记带雨伞。虽然时近12月，阵雨还是翩跹不定，山头也难有稳定的晴朗。住所与目的地大约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雨已经来过了几次，在车窗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看来这天的旅程，注定也要与雨为伴了。

　　在富山县，山的气质似乎比海还要铺张。从不觉得是另外的桃源，反倒有去趟街心公园的便宜。已到深秋，山头的颜色斑斓已久，只消几场雨，这颜色就蔓延到市区，即使只是转角的几棵枫树，也有浓郁绝然的色彩。只一出门，便觉得山里的景色就在眼前，一路延伸，一路也就浓郁下去。等到下车，身边已经尽是如此的色泽了。

　　第一站是黑部峡谷，需要坐着小火车蜿蜒到黑山的腹地中去。据说这条铁路造于50年前，起初只是为了便于伐木产业的进出。之后环保法规日趋收紧，伐木产业也日渐衰落，曾经繁忙的小铁路也归于沉寂。直到十几年前，小铁路才被重新用于观光。但当局似乎无意多去改变铁路的风貌。因此，每年几乎有半年的时间，峡谷的火车观光会因为封山的大雪而停开。日本人对这习以为常。他们对于天气的敬重的传统一直没有丢失过。

　　在中途的小站下车，沿着小路一直可以下到峡谷的深处。天气阴沉，雨也是有一阵没一阵，将在山路上堆积起来的树叶浸泡得像一条年久腻滑的毯子。不是合适出游的天气，旅人也稀少。只间或有几对背包客模样的情侣，手拉着手从身边经过。

　　整个行走，除了低声让同事帮忙取设备之外，很少言语。从嘈杂都市一下子遁入这样的沉静，似乎只有周遭的气息进入身体，而不想在多余地动弹半分。鼻息间山野的味道，脚下颠簸的步子，都像是山的低语，只说给一个人听的故事。

　　远远地似有水声，却飘忽无根，极不真切。直到贴近谷底，才发现伏得极低的溪水，只隐在石缝之间流淌。伸手去摸，温温的，没有山泉特有的透骨凉意。小森指向溪流的上游，说内外文明的黑部温泉的源头，应该就在不远的上游。直到今日，没有人能说出它的确切位置，相比于大多张狂的温泉眼来说，黑部温泉显得神秘和低调，仿佛只从石缝间丝丝渗出，又迅速地融入山泉之中。只有在气温极低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低迷的水汽弥漫。平时里，不着一丝痕迹。也有一个传说，若是热切的恋人能够找到黑部的源头，就能找到相守的幸福。刚才从身边经过的几对情侣，也是寻着这个传说的线索找来的吧。

　　遗憾的是，黑部也有了大规模工业的痕迹。下游的大阪电力吃紧，便把水电站建到了峡谷之中，一路之上，沿着艳丽的山峰，也有不少新架的电缆。不禁让我联想起国内景点之中大张旗鼓的工事，对资源的渴望往往会推远对我们自己的关照，在哪里都一样。

　　（二）

　　第一天如果只是平静的对谈，第二天更像浓浓的相恋。雪，极北或者高原上永恒的主题，南国生活的八年里已是难逢。如今在立山的顶上，终于又见到那种弥漫天地的永恒了。

　　路上并不轻松。大巴，再换乘立山独有的高山轨道巴士，然后再换大巴车，经过一段漫长的盘山公路才能到达山顶。海拔落差几近3000米，但空气还算粘稠，没有任何的不适。同车的老年人么都还说说笑笑的，仿佛像访友一般稀松平常。

　　雪来的实在突然，前一个弯还是碧油油的松林，只一个转身就是铺天盖地的白色了。应该是两三天前的新雪，那白色如同天光落下，不染一丝的尘埃，让人不能长久的凝视。只一两眼，便刺痛得要流出泪来。

　　山顶有亚洲海拔最高的高山旅店。一时难以适应寒冷的人可以进去喝一杯简易的咖啡。但人们大多直接就扑到了旅馆的身后，大片山顶的开阔地，远远地可以望见富山湾。颜色仿佛被滤过一般，水蓝洁白，像放置了一段时间的水粉，没了落笔的笨拙，剩下清浅的一抹色，女人般轻柔，似乎只适合慢慢地贴近，轻轻印一个吻上去。

　　可惜，11月份只是刚入冬季，之后，雪将持续地盘踞在峰顶6个月之久。平均的积雪厚度可以达到4米。每年的4月，富山旅游局都要出动大型的铲雪车，将上山的道路疏通，也就自然形成了路边高达4米的雪墙，可谓奇观了。

　　若不是行程紧迫，还要坐着缆车赶去长野。真想花上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在山顶坐着，远远看身下的生活。城市的兴盛和泯灭，不过是山顶几场雪的时间。小森还穿着他大学时的滑雪衫，袖口上还附着当时滑雪的许可证。尽管现在这证件早已不用，他还是舍不得拆下来。他说富山的性格就像立山这般，并不空嚷什么变化，而是沉静地遵守自己的规则。我不禁问他，即使是现在的年轻人，难道情感也会如此深沉么？他笑笑说，就像对待这山一样，永远不担心它会离开，那么还有什么事需要急躁和探望的？

　　回来之后，山的这篇写得最为艰难，仿佛离生活很远，但又似长在心中，只适合无声的体会，并不需要太多语言的赘述。面对山，有时如同面对海一样，总是一时情难，也都可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