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淮海中路1984弄的淮海别墅近日吸引了一批特殊访客，他们冲的是最新发现的仕女(裸女)壁画。

　　壁画有两组，每组有两幅，位于淮海别墅小区弄底的一幢联体双门洞住宅。一个门牌号是兴国路372弄11号，另一个门牌号是淮海中路1984弄37号。

　　11号楼过道里的壁画较为完整清晰。右边一幅是一名裸体女子在树林中奔跑，左边一幅是两名仕女一立一坐在吹奏乐器。壁画是彩色水磨石绘制的。画中的裸女身材健美，姿态奔放，仕女们则显得婀娜雅致。在隔壁38号的门洞里，有两幅一模一样的壁画，但位置正好相反。

　　据上海历史博物馆专家鉴定：这些壁画具有明显的上海1940年代海派西洋画的风格。“文革”期间，住在此地居民们为了保护壁画斗胆动了个脑筋，请当时的房管所用油漆把壁画覆盖起来。等到十年浩劫过去，居民们原谅中也随即淡忘。直到最近油漆剥落，大家才想起了这回事，赶忙用砂皮把覆盖的油漆打磨掉，让壁画重见天日。现在，在壁画上依然可以看到不少打了钉子的洞眼，在美观上着实打了不少折扣。

　　令居民欣慰的是，区文化部门已决定采取措施，将壁画连同建筑就地保护起来。长宁区文化局表示，新发现的文物线索是全国第三次文物普查的重点，如果市民在区内发现新的其他有历史价值的乡土建筑、工业遗产、近代重要史迹与代表性建筑等不可移动文物，希望积极与区文化局联系，一旦经专家确认属实，文化局将给予一定的奖励。

　　翻开历史那10张不可磨灭的旧页，看见的是一幕幕的心碎与惊天动地的悲哀。那些个珍贵的文化遗产零落在地，有些个颤颤巍巍保住了，有些个却永远消失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虔诚与守护。

　　墓园祠堂惨遭盗掘搬空：阮玲玉被抛遗骨，宋庆龄遭挖祖坟

　　“方圆数百亩的公墓，到处石碑倒地，棺盖撬出，坟穴变成窟隆。触目皆是被掘出的石灰和风化了的寿衣碎片。无数白骨七零八落地暴露在青天之下。悲哉!”——某老者

　　文革前的上海墓园埋葬了多位名人志士，有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价值。其中集百年来上海闻人之墓的联义山庄，是当时最宏大的墓园，设有规模不小的管理处。联义山庄建于清末，是由广东同乡会与上海慈善机构合创的。最初这里是一个叫林镒泉广东富商的私家坟地，因为林木扶疏，风景独特，被周围居民称为林家花园。后来被粤商联合会看中买入，又扩大面积400余亩，办成了公墓，地址就在如今的广中路共和新路交叉口。起先，公墓里主要安葬广东人，后来上海的不少有钱人和名人也到此择穴。这里的墓地价格昂贵，墓穴有5个等级，每等又根据面积、地段、朝向、风水等情况分为3级。高的要卖几千块银洋，次等的也要卖五六十元。这座墓园景色堪比公园，松柏青翠，鸟语花香，一排排花岗岩雕刻的墓碑和柱廊及无数石刻匾额墓联，更添万重肃穆和庄重。埋葬的上海名人有杨杏佛、阮玲玉、周璇、国民党上海市长吴铁城的父母、永安公司老板郭氏家族等。所以一度成为上海不收门票的公园。然而，这近千座墓穴建筑，在短短一月内即因为“扫四旧”而惨遭荡平。

　　古代曾有“十恶不赦”之律，盗墓即为其中之一。就在1966年8月，整个墓园中的地上地下财物被造反的人们盗掘搬空，那些花岗岩柱廊都被搬去做了附近农民家中猪圈石。名人们的墓中陪葬物更是劫掠一空。比如阮玲玉之墓，墓碑上的黑白瓷照被砸碎了，尸骨抛得满地都是。幸亏一位办事处的阮玲玉同乡偷偷检拾了几块遗骨藏了起来，并深埋在一家工厂的车间地下室，才得以有了今日重建的上海阮玲玉新墓。

　　离联义山庄不远是广肇山庄。该墓园最初建于清同治11年(1872年)，几经变迁，上世纪20年代取地于如今的彭浦江杨南路、场中路、汾西路一带，坟地面积从最初的300亩扩展至解放初期已近千亩。这儿的园林景致虽不及联义山庄，但当年疯狂、肮脏、悲惨的景象却如此相似。墓穴几乎没有一个不被挖空，而且是挖了一遍又一遍。墓区的小路被散乱的坟土掩埋得难以辩认。绝大多数的石碑已倒在土中。有人在接龙似地把石碑一块块搬上三轮拖车拖走，有的则搬上附近河道里的小船，不知是运去哪儿铺路还是砌房子。有些墓主的后代带了购买墓地的地契证书来交涉，好不容易在一间小房子里找到了墓地工作人员。他却两手一摊，摇摇头说：“你给我看地契证有啥用?现在造反了。啥人还管地契证?要不你到联义山庄去问问，上海公墓的‘战斗总部’，设在那儿。” 于是，后人找到“总部”办公室，只见一个带红袖章的老头手捧热水袋，脚烘煤炉边，呼呼打瞌睡，任千呼万唤，就是不答腔。 后来又跑了几天，都是一问三不知，终筋疲力尽，心灰意冷，刹那明白：公墓本是安置人的末日，想不到它自己的末日也来临了。

　　普安公墓位于闵行，是民国17年由普安善堂董事会集资建设的，占地30余亩，规格略小于联义山庄。8年后，普安善堂又在今建设路西北端兰坪路南端东侧，辟普安第二公墓。到了1949年5月，两个普安公墓共有平房10间、楼厅1幢，墓地增至142亩，有墓穴上千，骨灰穴近千。这里葬有很多老上海金融界名人，也有诗人戚饭牛等上海文化名流。解放后普安公墓先后由上海县人民委员会民政科、区人委民政科以及市民政局龙华中心公墓管辖。1966年“文化大革命”初期墓地被毁，业务停顿。

　　与普安公墓齐名的是长安公墓。一块块墓碑上，是雕工古朴、俊秀的墓志铭。文笔简约隽永，述说着墓主的生平。其中有一块石碑记述着李鸿章的第四代曾外孙女的故事。她婚姻不幸，又回娘家不成，年纪轻轻就在忧郁中死去。当年，有些老人家听说祖墓被“扫”了，赶紧让小辈去看个究竟。小辈感到后急找管理人员质询。结果兜了个大圈子也见不到人影，据说是去“大串连”了，只有脸膛赤黑的农民不断在掘墓开棺。这些人执镐握锹，正在砰砰猛击水泥封胶的棺盖。棺盖翻起，一阵臭气冲出。棺椁中已经积着厚厚一层黑水，这些人竟也不顾肮脏，挽起裤管，扑通跳进水中，估量着遗骸的头部、手部、脚部的方位，胡乱摸索，时而将手伸出水面，仔细查看，把什么塞进口袋；时而又将一把碎骨乱扔。面对如此场景，后辈个个浑身冰凉，瑟瑟抖颤，木然而不知该如何回复父命。

　　外国墓园是仅埋葬来华外侨的墓园，老百姓管它叫“外国坟山”，里边葬有许多传教士和犹太富人。这些客死他乡的外国人对推动中国的文商发展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该墓园的设计极具西洋特色，被毁于文革初期。

　　被毁的还有一些私家祠堂。叶家祠堂为上海叶姓商界巨族之族墓，位于徐家汇西南近莘庄公路一侧，墓园前有叶公绰题匾。此园不大但建筑富有特色，园中特多赞誉之挽联，人文色彩很浓郁。

　　建于1909年的万国公墓所幸没有被皆数毁去，主要是得益于周恩来总理的亲自干预。 “掘祖坟”被国人视为天大的侮辱，在那个年代，连宋庆龄家族也没有幸免。当年毁墓的除了红卫兵，还有上海近郊趁乱盗墓的农民。宋庆龄父母位于万国公墓的墓就被附近的农民挖了，愚昧的农民以为里面有金银财宝，其实里面只有一本圣经而已。宋庆龄得知后当即痛哭失声。周恩来闻讯立马派人妥善处理此事，所幸墓基尚未毁坏，得以重建。1981年5月29日，宋庆龄在北京逝世以后，遵照她的遗嘱，将她安葬在父母陵墓的东边。上海如今才有了这样一处供人瞻仰的胜迹。

　　寻踪提示：

　　联义山庄在文革之后改成机关、工厂和学校了；广肇山庄原址现为彭浦新村的一部分；普安公墓于1980年恢复寄放骨灰盒业务，在1986年先后在墓地建起市荣誉军人疗养院、市民政干部学校和闵行公园，骨灰盒陆续迁往其他公墓，其原址沪闵路249号现为一家轴承工厂；长安公墓平整后改建成一个工厂。

　　在国外，公墓游是旅游的一个普通分支，很多名人墓地都向公众开放，法国拉雪兹、俄罗斯新圣女、美国林茵公园等公墓都被列为游览了解当地风土人情的必到之处。国内的话，名人故居和陵园也隶属景点范畴，但除了学生客源(多为举行入队、入团仪式)外，一直没成为主流线路。

　　去年国庆，上海福寿园、滨海古园、海湾寝园、松隐山庄、长安园、玫瑰园六大墓园首次联合周边旅游资源，推出“08上海现代都市人文游”。这6条人文旅游线路。这些线路中，除了墓园参观，也囊括了朱家角古镇、上海农垦博物馆、海湾旅游区、松隐禅寺、上海国际赛车场、张闻天故居等多个景点。后来主办方到一些社区宣传，组织老年人免费参观，还提供免费巴士，享用免费午餐等。

　　不难发现，这些人文气息匮乏的新墓园只能依靠周边郊游资源，其动的无非还是这些老年游客百年后的商业脑筋。被毁去的老墓园才是真正具有“人文游”价值的地方。当然，新墓园也意识到了这点，比如上海福寿园，为了迎接今年的清明节，从4月2日起，藏有五十位业界名人的生平、照片以及资料文选的人文纪念馆将免费向市民开放，展览将持续整整一个月。但靠一个陈列馆、靠一个月就能解决问题吗？

　　行文至此，终是一声叹息。不过接下来要讲的，却是和淮海别墅里的壁画一样，幸运躲过一劫的两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