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航空董事长胡晓军

　　打造民航强国需要从支线做起

　　——专访华夏航空公司董事长胡晓军

　　2008年是不平静的一年。年初的雪灾、地震和奥运会以及贯穿整年的经济危机给航空业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在国家投入4万亿用于拯救国内经济的同时，国内航空业应采取哪些对策，国家应该推出哪些政策才能安然度过此次难关，进而实现民航强国的目标成为我们必须关注的问题。为此，中国民用机场协会(以下简称“协”)专访了华夏航空有限公司(China Express Airlines Company Limited，简称“华夏航空”)胡晓军董事长(以下简称“胡”)，以一个航空从业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华夏航空公司简介：作为国内首家专注于支线航空的企业，华夏航空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6年9月。自成立之初，华夏航空就一直在中西部默默耕耘，在度过最初的磨合期后，华夏运营日趋成熟。目前华夏共有三家CRJ200飞机，以贵阳、重庆，赣州为基地运营，开通二十余条支线航线，通航近三十个支线城市，已形成覆盖我国西南、华北、华东等区域的支线航空网络。

　　据庞巴迪公司(Bombardier Inc.)近日出具的一份全球其生产的CRJ200机队的安全性调查报告上显示，2007年8月至2008年8月间，华夏航空在保持着出勤执行率全球第一的情况下，飞机放行可靠性以99.78%的优秀成绩名列全球35家CRJ机队公司第二名，仅次于丹麦Cimber航空公司。

　　协：胡总您好！在当前经济形式下，国内航空业受到很大冲击，机场和航空公司应该报团取暖，才能安然渡过这次危机。为此，中国民用机场协会专门组织了一系列的访谈活动，第一个访谈对象就是您。访谈是希望能进一步了解贵方的经营策略及对市场的信心，然后通过协会这个平台向会员机场传递这种信息，让会员机场与航空公司之间进一步了解双方的市场策略，并以此为基础调整自己的战略，使双方的合作更加具有科学性及可操作性。所以第一个想提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您想成立这样的一个专门运营支线机场的航空公司，当时的初衷是什么？

　　胡：自己最初有这个想法源自2005年。那时恰逢首都机场集团公司(Capital Airports Holding Company)收购多家支线机场，为了解决这些支线机场的困境，集团公司委托一家中立机构也就是我所在的博维公司对贵州铜仁机场进行管理托管。说实在的，如果不去管理铜仁机场，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铜仁这个地方。贵州是中国经济最落后的地区之一，而铜仁又是贵州最落后的地区之一，您可以想象当地贫穷落后的程度，可就是在这样一个地区，每天还有一个固定航班，而且班班爆满。当时我就认为，即便是铜仁这样的地方也还是有航空市场需求的，只是运力提供不上来，其核心问题是因为没有一个专门的航空公司将主要精力放在这样的支线机场上。国内虽然有一部分支线飞机，但支线飞机在整个机队中的比例是很低的，且这些支线飞机飞的其实也是干线，对支线机场来说，安排航线多半是有空就飞，没空就被抽到别的干线机场去了，因为支线飞机都在干线航空公司中。对支线机场来说，由于干线航空公司的战略定位不在支线上，很多支线是飞飞停停，说撤走就撤走。于是我们想，如果有一个专飞支线的航空公司，情况就不会这样，他可以长期将支线飞下去。所以当时成立这样一个专飞支线的航空公司是觉得有一定的商业机会。

　　从经济方面来说，在2000年前后，中国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40%，当时就感觉支线机场的发展应该有个爆发已经到了某个点了，如果城市化率过了40%，支线机场的发展可能会有个加速度。从国家政策来看，已经加大消除城乡差别、进行城乡统筹的力度。但从目前来看，农民要“进城”，向省会城市涌入肯定不是一个方向，农民仍会大量向周边城市涌入，在“家门口”就业是一个趋势。这样相对来说也是个效率高而成本低的选择。特别是现在经济危机下，大量的民工返乡，由于已具备一定的作业能力，“家门口”就业更成为一种方向。在这种情况下，预计在未来3-5年，支线市场蕴含了更多的商机。

　　协：看来胡董事长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航空业的严冬已至，董事长如何把握华夏航空的发展节奏？不会考虑增加运力吧？

　　胡：目前认为华夏航空的节奏控制得还不错，3架飞机边做市场边看市场。反倒是现在，我们觉得该增加一定运力了，因为感觉现在低成本的时机更加成熟了，无论是飞机、时刻还是油价，都是低成本。

　　协：您的眼光、您的魄力和运气使您很有底气，很有成就感，下面请您谈谈支线与干线的关系是什么？

　　胡：中国的公路网已经很密，但航空网络还很不健全。旅客在选择出行方式时，他的“第一脚”很重要，“第一脚”上了公路就是公路，“第一脚”上了铁路就是铁路，如果“第一脚”能上飞机的话，他就会在航空的网络上转，所以支线一定是充当向干线“输血”的角色。基于这种情况，华夏也一直在进行实践。我们在重庆、贵阳、下一步在厦门等航空市场开始与一些干线航空公司合作，共同推出“一票通”等业务。目前这项业务还处在起步阶段，一些航线例如兴义-北京、兴义-上海只有10%的中转量，预计今年可能达到20%。

　　目前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主要干线机场的航线网络密度不够，不能让这种产品有较强生命力。缺少支线的有效支撑，干线网络只能覆盖大城市。以航空网络最健全的首都机场为例，其在4小时的航空出行时间内，也只能覆盖二、三十个机场，远不能满足国内众多支线航班中转的需要，更不用说像重庆、武汉等这类中型枢纽。对于一位采用航空方式出行民众而言，如果等待时间超过4小时就太长了，因此出于效率原因，许多支线机场所在地区的居民只能选择铁路等交通工具出行。

　　协：您认为高速公路、铁路与航空的优劣比较如何呢？

　　胡：高速公路在贵州的建设成本应该是8000万元/公里，在平原地区也需要2000-3000万元/公里，但中小机场一年如果能有2000万元的投入就能保证一定频率的航班量了，这不仅是成本问题，这仍然是个效率问题，是老百姓出行权的问题。

　　协：作为专门从事支线运营的航空公司，除了服务性和效率外，经济利益是必须考虑的，您对地方政府有什么期望？

　　胡：就目前支线航空运营来看，只要规模控制恰当，应该还是能盈利的。虽然一些支线机场所在城市很穷，但在一段时间内，也就3-5年每年能拿出2000万元作为航空补贴培育市场的对于地方政府来说并不困难(相对于高速公路的建设成本而言，这点投资微不足道)。有这样需求和能力的地方还有很多，例如江西的赣州、井冈山、九江等当地政府都已经开始这样操作。

　　政府对支线航空进行补贴实际上受益的是地方旅客，并且这种补贴对当地城市竞争力是一个提升，而支线航空只是一个载体而已。经济的发展取决于效率。美国自上世纪50年代开始，采用航空出行的民众比例超过了铁路，效率取得了的胜利。

　　协：您认为行业主管部门除了政府投资兴建机场以外，还应该出台怎样相应的政策才能使广大老百姓能够真正享有基本出行的权利呢？

　　胡：目前最大的矛盾是越小的城市对开通大型枢纽机场航班的需求越高，可现状是三大枢纽进不去。如果利用其它地区枢纽做中转，也存在两个问题，一是这些机场航线网络密度还不能满足人们出行时间的要求，二是这些机场的时刻趋于饱和，也将会面临与三大枢纽相同的境遇。

　　所以，现实的解决方案是中央政府首先解决可能性的问题，然后由地方政府解决成本的问题。这其中最重要的是，政府在时刻分配问题上面应该站在公平的角度，而不是像企业那样站在效益的角度上制订政策，应该根据城市的需求，而不是看是由什么机型执飞。

　　协：您就低成本航空的运营对机场运营效率及服务质量有什么期待？

　　胡：自己作为旅客也体验过低成本的航站楼，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据我所知，除郑州新郑国际机场外，像重庆、天津等机场也都准备将老候机楼改造成低成本候机楼，建设短流程、低成本的候机楼应该是一个趋势。

　　协：您对贵公司及中国支线航空市场还有哪些考虑？

　　胡：我们公司现在的商业模式基本上还是采用与地方政府合作的方式进行，因为地方政府有这个需求。现在我们希望与地方政府进行更深入，更密切的合作，不止是停留在一条航线上，地方政府可以通过包租整架飞机，自行承担运营人员培训等费用，然后依托航空公司将运力固化，避免由于航空公司运力和网络发生变动造成当地航班飞飞停停等状况的发生。我们经过初步测算，GDP若超过1000亿元以上的城市，就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协：对此问题国家主管部门应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胡：目前中国支线市场做不起来，主要是三个问题：

　　首先政府应该在政策上予以鼓励和引导，像北京这样的市场，在干线上再增加航班，当地民众也感受不到更多的便利，而中小城市则不同。即便在北京新开60条支线航班，也只占北京总航班量的5%，却可以解决30个中小城市老百姓出行的问题。

　　其次是机型歧视问题，在政策上应该让支线进入大型机场，至于具体的机型选择问题应该交由经济性决定，让适合的机型在适合的航线上起降。试想对于支线或是瘦长航线而言，如果用大机型执飞，不但效益低下，而且大飞机的排放物例如二氧化碳要远远高于支线飞机，其造成的污染更多，这当然与国家的大政方针是背道而驰的。

　　另外，政府还应该考虑准入标准问题，例如在国外，对于支线航空的相关标准，如飞行员等级等都会相应降低，但目前国内是一刀切，这样对支线航空来说，运营成本就太高了。另外支线飞机的进口关税达到22.85%，以CRJ200型飞机为例，由于购置成本大幅增加，造成此型飞机的单座成本较737飞机(130个座位)高出近6万美元，这也是支线航空运营成本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协：感谢胡董事长能够接受我们的访谈。您所谈都是您经过具体实践所得出的，这对于行业发展有很好的借鉴意义。协会准备将对您的访谈记录在网站上刊登，并请业内专家予以点评。我们希望在今后仍能与您仍能保持沟通，并就后续业内反馈意见与您持续讨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