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文章 - 骑一趟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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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为户外杂志的往期采访。

2010年8月，我跟弟弟康利用65天骑摩托环绕了中国，行程总计18000公里。2011年10月，我给远在伦敦的弟弟康利打了一通电话，“我们要去印度，你和我。”

“谁”和“为什么” 

康利在环中国的骑行前就辞掉了证券交易所的工作，卖了房子。结束后，他没再回到我们共同的故乡多伦多。跟妻子艾玛环游世界大半年后，选择定居在伦敦。艾玛找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康利也开始在赫尔特国际商学院攻读MBA学位，计划在毕业后创立自己的公司。听我这么说之后，他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

 “你疯了么？”他问我，“我可不想离婚！人生有一次探险还不够么？为什么要没完没了？我读MBA难道是为了跟你满世界骑摩托去么？我是要找份正经工作，跟金融相关的工作。” 

由于有足够的心理预期，我的回答显得自信而有力，“我们明年8月才去，你的MBA课程已经结束。你当然可以立刻就组建公司，但是骑行六个月再组建公司就不可以么？当你有机会走出去，你为什么要呆在原地？” 

我不知道康利给艾玛做了多少顿甜蜜早餐，说了多少次“我爱你”，总之最后，艾玛同意了。我很幸运，妻子杰斯敏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团队的另一名成员是跟我们环中国的职业摄像师查德·因格拉汉姆（Chad Ingraham）。我很意外，在经过过那么多磨难后，他居然一口应允再次做印度之行的摄像。在中国，他的拍摄工作多次被各种“官员”阻止，因为我们没有“手续”。所以，为了保护查德，我决定在进入印度之前，把所有“手续”办好。 

本来我想雇佣一名印度司机做我们的翻译/第二摄像/外交大使，但招聘消息散出去很久都无人应答。丹尼尔·弥尔顿（Daniel Milton）出现得正是时候。他曾经毛遂自荐做我环中国之旅的摄影师，他当时正在荷兰乌得勒支的一家电影学校学习摄影，这次拍摄算是他的毕业作业。我们见面后，一拍即合。 

到目前为止，四人小组算成立了。 

为什么要去印度？印度地形丰富，风景秀丽，民俗有趣，历史悠久。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我可以说很多。我跟康利在加拿大的多伦多长大，多伦多是全球第二大城市，人口仅为 3500万。而在印度，不到30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竟然住着12.6亿人。这种人口密度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我的原则是，如果一件事你想象不出来，就去亲自看看它。

 “再苦还能比环中国苦么？” 

答案是“能”。出发前，康利的情绪高涨到峰值。他不停地念叨，我们连中国都骑过了， 印度绝对没问题，再苦还能比环中国苦么？为了让我的弟弟多高兴两天，我没把心底的答案说出声来。但很快，在德里提车、买车、购买物资的短短几天，就让康利大呼受不了。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路况也许比印度糟糕，但在中国走300公里的“泥路”要比在印度走200 公里的“水泥路”容易且快速多了。 

在印度，没人遵守交通规则。或者说，这里压根没有规则。有一天，我跟刚刚从伦敦飞到德里的康利坐出租车去买摩托，走到一处主街时目睹一辆飞驰的摩托撞在一头突然出现的牛身上。而且，摩托在巨大的撞击下，爆炸了。骑摩托的人就像被人间大炮发射出去一样，飞在半空中，最后重重地落在旁边的牛肉摊上。康利当时的表情，我至今难忘。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丹尼尔。

我们在印度租了一辆SUV作为后援车，计划是丹尼尔开车，查德在副驾驶上拍摄。所以，提完车后由丹尼尔开回旅店似乎是很正常的。但考虑到前一天的遭遇，我还是决定别那么早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我坐上了驾驶位。从车行到酒 店，路程极短，我仍开了足足一个小时。一路上丹尼尔脸色惨白，全程抓着把手只说了一 个词：“f**k！”看来，我的保护计划失败了。 

印度人崇牛为神，这个我们倒是都知道。 只是没料到，神可以满街走，怡然自得到仿佛这不是城市而是牛棚。在德里的几天，我们目睹的各种匪夷所思的车祸大概比我们一辈子听说的车祸还多。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在为即将展开的摩托之旅揪心。 

出师不利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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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印度我们决定骑印度产的摩托。宝马摩托虽好，但我们要付100%的进口关税，而且坏了之后很难找到会修的师傅和合适的配件。上次环中国的两辆宝马已经被我俩折腾得不轻，所以，我们决定入乡随俗。尽管我们 买到的车型严格来说不是越野摩托，但单价仅为2500美元，而且我们相信，骑着国产摩托会拉近我们跟印度人民之间的距离。 

出发第一天，我们早上5点起床。把所有物资运上后勤车后，我俩发动了摩托。买车后，我们俩已经试过多次，它们的表现都十分棒。黑夜中，我俩已经忍耐不住冲出起跑线的喜悦，而且赶在人流多起来冲出城市是我们最想做的事。但偏偏就在这时，摩托点不起火了。它的发动机声音很像是没油的，但我俩知道这绝不可能。我们沮丧到极点，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最终还是旅馆的伙计帮我们解决了问题。他瞅了一眼车子，好像很怕伤了我们自尊心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你得把油箱按钮打开啊，”他上前一步，轻轻拨了一下我车子上的 一个拨钮，又拨开了康利车上的。“再试试。” 车子当然又正常了。我俩却羞得无地自容。我们环游过中国，却不知道油箱需要在使用后关闭，启动的时候打开。相信前几天我俩试骑的时候有人帮我们打开了，看来我们要学的东西还不少。 

第一天我们的目的地是Shimla，总计100 公里的路程。前半部分我们走的是高速，1号国道。下了国道，进入土路，我们以为乡村时光应该是更静谧。再一次，我们错了。即使如此偏僻的地方，也是大人、小孩、狗、羊、牛、驴 子交叉出现。骑车、开车、滑板车。人拉着农具，牲畜拉着农具，人拉着牲畜，各种组合。这就是说，即使路很宽，我们也无法加速。两边随时有人或者牲畜溜达到马路中间，毫无“我会被车撞”这个想法。

接下来的5个小时里，我们的车速仅为20公里/小时，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呼吸着前面的类似拖拉机的农用车排放出来的黑烟。我们在路上熬了7个小时，远 远超出我们的计划。正当我们以为噩梦结束了，《“恐怖”旅馆之印度篇》才刚开始。 

为了节省成本，我们通常都会住单人间。 但Shimla据说是一个热门度假地，我们到得又很晚，能供我们选择的只有四间价格不菲的单人间。房间里有一张潮乎乎的床，浴室里有一个简易洗澡设施——一个桶和一个水管，厕所脏得我宁可去野外解决排泄。我的房间里还有一份额外馈赠，一个使用过的安全套。

我们太累了。将近40度的高温。路上的尘土，我们的汗水，尾气中的黑烟。混合成不明物体布满我们全身。我只想洗个澡，赶紧睡下。结果很快发现，简易洗手间里连块肥皂都没有。 我打电话叫前台送上来一些，语气很差。我丧着个脸走进浴室，开始往头上浇冷水。这时，我听见卧室的门响了，还没等我来得及反应，浴室的门又被打开了。一个印度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递给我一块肥皂。我赤身裸体地接过肥皂，无法相信发生的这一切。 

我上大学的时候在一家小旅馆打过工， 做前台，同时也是客房服务员。旅馆有明确的规定，即使你知道这个房间没人住，也要敲门三下，说三遍：“有人么？我要进来了。”如果发生过一次，你闯进房间客人却在洗澡，那么你肯定被解雇，客人最少会享受一晚免费住宿。 后来我想，大概在这种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国家里，人从一生下来就没隐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尝试滑翔翼

从Shimla出发，我们朝北走，下一站是 Manali。地图上显示路线全是山路，我们以为终于能够安静一下。当然，再一次失望了。马路上的不明移动物体跟昨天一样多，车速一样慢。

才出发第二天，我们就打破了发誓要遵守的金规玉律：不骑夜车。 在Manali我们呆两天。Manali是印度的极限运动之都。什么攀岩、白水漂流、直升机滑雪、低空跳，只要你能想出来的户外运动， 这儿都有。我们选择了滑翔翼。 第三天一早，天却开始下雨。我给喜马拉雅极限探险公司（Himalayan Extreme Adventure Center）的负责人打电话，对方告诉我：“在雨里是不能滑翔的，但没关系，雨很快就会停，你们先来办公室我们做下准备。” 

我们四人开着SUV来到了探险公司， 接待我们的是达格拉斯。他要开车带我们 到山脚下，上山后，我们才能利用滑翔翼飞下去——如果天气允许的话。开了半个小时后， 我们到了目的地。这半小时是我们人生中最恐怖的半小时。路况糟糕，达格拉斯跟他的车则像一对喝多了的兄弟一样，雨越下越大， 而他的车没有雨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前方的路。

我们四个不停地抱头，一会儿防止头撞到车窗，一会儿防止头撞到车顶。 结果是，到山脚我们发现雨比出发时大得多。达格拉斯又把我们载回了办公室。他跳下车，说：“等到四点钟，如果天还不晴，我就退你们钱。”尽管我们谁也不相信这瓢泼大雨会停，但由于明天必须出发，除了等一下碰碰运气，我们也别无选择。 

吃过午饭，雨真的停了。没过5分钟，我们就再出发了。这次有两名达格拉斯的同事在山脚下等我们，他们帮我们穿好安全带且会跟我们一起飞下去。一切准备完成，我却开始担忧恐惧。“这些人有飞行资质么？或许，在印度根本不需要什么资质？这些安全带真的安全么？ 这都是什么牌子的？如果出了意外，救护车怎么来？”问题一个一个在我脑海里蹦来蹦去。 

康利把我们来体验滑翔翼的事情告诉了他妻子艾玛，艾玛问他：“你为什么要在做一件危险事情的中间做一件更危险的事情呢？” 在生命中，有很多个时刻，你的所有脑细胞和神经都在告诉你“不要这么做”。但你就会莫名其妙地去做。因为我们是来拍摄纪录片的，所以，有个滑翔翼的场面会使片子看起来很刺激。但当我站在山顶，恐惧和兴奋混合在一起的情绪告诉我，我并不是非要飞下去。

“你干这个几年了？”我问带我飞的达格 拉斯。 “三年吧，”他含含糊糊地说。 “那你飞过几次了？” “嗯，十多次吧？”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这个山头，他大概飞过一百次不止了。他大概是看出我很紧张。

“一旦你开始起跑，就必须100%确定要跳下去，起跳的时候，你的伞翼必须呈45度角，如果你停住了，你就借不上风力了，你借不上风力就意味着下坠。” 如果滑过滑翔翼就知道，我实际不是自己背着伞翼跑，而是背着达格拉斯和他的伞翼跑。为了不挡住他的视野，我的头只能在他的胸口，所以几乎是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

没跑几步，我就发现自己安全带穿得有问题，勒得我的私人三角区疼痛无比。但已经没有机会停下来了调整了。突然，我感受到风撑起我伞翼，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托向空中。 我在空中看着山谷的深处景色，安全带的疼痛消失了。飞翔的感觉太好了，而当我轻轻落地，稳稳地踩住地面，那种腾云驾雾后胜利归来的喜悦贯穿全身。 

丹尼尔有轻微的恐高，对于滑翔翼一直很排斥。但我们出发前就约定，如果一件事有一个人做了，其他三人都要做。这听起来真不人道，但好在，我们都活下来了。 

神和他的修车工

从Amritsar到Bikaner的一路，暴雨和烈日交替折磨我们。Bikaner位于与巴基斯 坦交界的Rajasthan省。我们从空旷凉爽的 Aravalli山脉出发，很快进入烤炉一般的塔尔沙漠，气温一度高达50度。

然而Rajasthan境内的90%的降雨都集中在7-9月份，低洼的沙漠瞬间变成洪流，我们甚至能看见暴风雨云团飞速向我们靠拢。有时候雨实在太大，我们只 能停下来躲雨；而暴雨停止后，日头又出来了，为了躲日头，有时也得找树荫。这种反反复复地停车搞得我俩心情很糟，但事后才知道，我们走过的很多村庄都被这场暴风雨造成的洪水冲垮了。我俩非常幸运。

上世纪80年代，这里曾是旅游热门地， 好像当地兴建了许多接待设施。但不知道怎么的，无一完工。如今路边满是皇宫造型的破旧旅馆和有些只刷了一半的墙。 我正想谁会到这里来住的时候，感觉车胎突然没气了。我要拼命地朝头盔内置的麦克风喊才能压过暴雨的声音，告诉康利我的状况。

康利停车，跟我一起检查车子。雨点砸在我俩的背上，生疼。 “是慢撒气，”康利说，“先把气打足吧， 应该能撑到下一个村子，应该不会伤到轮毂。 但我们得骑得慢点。” 20分钟后，我们到了Doda。这是个小村子（人口25,500），但摩托在印度十分普遍，再小的村落也会有一个修理铺。修车的师傅很快找到了车胎上的破洞，三下五除二就修好 了。收费是难以置信的1美元！ 

等着修车的时候，好奇的印度朋友把我俩团团围住，有的要跟我们照相，有的还让我们签名。有一个满脸笑容的小伙子这时候也骑着一辆摩托停在我们身边，他主动跟我们握手，说：“我会说英文，你们有需要帮忙的么？”我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问他要去哪儿。“我要去Amritsar，”他说，“今晚必须到那儿。” “那不是要骑夜路么？”我问，“你不戴头盔，也不穿件反光的衣服么？”他穿了件翻领T恤，腰间系了一条不知道是毛巾还是绸带的东西。 他看着我继续微笑，我以为他没听懂我的话，刚要重复。他突然慢悠悠地开口，像妈妈教育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果我死在路上，那就是神的旨意，跟我穿不穿反光的衣服没关系。”周围的人默默地点头称赞。 

到了第11天，我们的后勤SUV突然坏了。 通常，我跟康利会骑在SUV前面，但丹尼尔和查德绝不会离我俩太远。可那天我俩在路边等了20分钟也不见车子踪影，打给查德后听 到的果然是坏消息。“嗯，情况不太对，我已经挂到5档了，可时速只能到30迈，车子还有股怪味。” 

我们最终汇合的时候，SUV已经“举步 维艰”，无时无刻不在围观的印度人民再度全村出动，帮我们把车子推到了树荫下。 我先给租车的Mahindra孟买总部打 了电话，接电话的是Vinod Nookala，“给 Nagaurde的分部打电话，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现在就等你的电话呢。” 不到一个小时，一个开着跟我们一模 一样SUV的男人来接我们，他拖上我们的车 来到了最近的修车行，四个小时之内，我们的 SUV恢复正常上路。 

如果你读过我们环中国的故事，就知道， 为了一个无法装配到的宝马摩托零件，我们被困了整整七天。而五个小时内解决问题的印度车行，只能让我们得出一个总结：在神的国度，车辆修理工也很神。 

摩托与狗不得入内 

环中国的时候，我们的摩托在很多旅馆 都被嫌弃，大多数旅馆不允许我们停在门口。 因为，在中国乡村有一个思维定势，买不起车的人才买摩托。即使我们骑的宝马摩托的单价要远超市面上90%的家用轿车，它们仍然只是摩托车。但我们想，印度不会出现这种问 题，摩托在印度的平均占有量惊人，无论贫富贵贱，大家都爱骑。

实际上，我们一路上也的 确没有遇到过此类问题，直到我们在一个夜晚到了浦那（Pune）。我们停了车，开始往下卸东西的时候。从 旅馆里冲出一个工作人员，满脸怒气，指着我 们的车：“两轮的不能停在这儿！” “我们是住店的，已经预定了房间，”我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句理智的话。我俩又热又累，我还刚从摩托上摔下来过，就连说话两肋都隐隐作痛。 “你，停那儿去！”工作人员似乎完全没理会我的话，手一指，我看见那个方向有个小停车场。 “我们可以停到那儿去，但我们要先卸了装备、换了衣服、找到护照、办理完入住。就像每个开车来住店的客人一样！” 

当你骑了一天的车，经历了各种各样的路况、天气和意外事件，你对当天入住的旅馆会产生很美好的幻想和期望。站在水流稳定的淋浴下洗去一天的风尘、给亲人打个报平安的电 话、享受吊扇带来的徐徐微风、在凉台上翘着二郎腿喝冰啤酒。脑海中的这些画面才是真正支撑我们完成一天骑行的真正力量。 所以当你真的来到这里，被人粗暴的指挥，甚至恶语相向。那种滋味，真是难受。而且他们对于摩托的鄙视并不是针对某个人，就算是汤姆·克鲁斯骑着顶级奢侈摩托来到这儿，一样要被赶向停车场。两轮，就是二等公民。所以，走走走，停那边去！ 

从浦那之后，我又陆续遇到了这样的问题。甚至有一次，保安看见我俩驶近旅馆门口， 他竟然朝着我们的摩托作势一跃，仿佛要与我俩同归于尽，令我十分费解和恐慌。慢慢地我学乖了，在到达旅馆之前都会咨询前台是否能停车，并报上自己的摩托车型号和车牌。尽管这是一种相对理性的解决问题之道，但实 际上我俩心里并不舒服。白天筋疲力尽后，在入住之前我俩心里那根弦都无法放松，不知等待我们的是怎样的羞辱和白眼。 

撞墙

第24天康利和我停在路边喝水，几分钟后，丹尼尔和查德也把SUV停在我们身边。 突然，我觉得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飞走了。 连续好几天，酷暑、闷热、令人心烦的混乱路况。并不是我身体哪部分疼痛或者不适，而是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这算哪门子探险。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则告诉我，算了，情况 也不可能再糟了。挺过去。

纠结之间，我已经躺在SUV旁边的阴凉里睡了过去。 显然，情况永远可以再糟。丹尼尔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出发前，每个人都告诉我们在印度喝水、吃饭一定要格外小心。我们也的确是尽量只饮用瓶装水和带包装的食物。但丹尼 尔还是食物中毒了。情况恶化得很快，他一直在呕吐，即使喝水也不行。

我们不得不在发现的第一家旅馆住下，结果旅馆的卫生环境很糟糕，第二天起来，丹尼尔的脸色更差了。 他坚持自己不用看医生，只是说不能开车了。查德顶上司机的位置，丹尼尔坐在副驾。关上SUV车门的一瞬间，我看着丹尼尔的 脸觉得很愧疚。

又过了一百多公里，我们才看到一家像样的宾馆，丹尼尔在里面睡了整整 48个小时，没吃没喝。 如果你跑过马拉松，你就知道一个词，叫撞墙。是指你到达一个体力和耐力的极限， 你怎么跑都觉得前面有堵墙挡着你。如果能破墙而出，你就会越跑越轻松，但很多初级跑者基本是撞墙就放弃了。那时，丹尼尔就处在撞墙期。康利、查德和我都在环中国的骑行中遭遇过类似阶段，但这是丹尼尔第一 次真正的“户外”考验。

我们修整了好几日，丹尼尔竟然在没有任何医疗帮助的情况下恢复了。我们准备离开酒店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Kanyakumari，这是印度最南的一个城镇。恰 好，到了我们骑行第29天的时间，计划的行程过半，我可以做一个简短的总结。第一，永远不要以为你了解印度。每每我觉得似乎对印度有了那么一丝知道，下一刻你就会被打脸； 第二，环印度跟环中国的路程比起来，只有一 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费劲。

环中国时，我觉得艰难险阻，是来自大自然的，而这里是来自于人类生活。

尾声

我们在第59天回到了德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出发前理发的那间店，我跟康利沿途一直没有刮胡子，你可以想象两个毛发旺盛的白种人在两个月后会长成什么样。同一群师傅给我们理发、刮胡子。摸着自己光溜溜地脸，我想这是一个完美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