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瑞士,人们会特地去看一座古堡,去看坐落在瑞士蒙特勒的西庸古堡。
欧洲的城堡星罗棋布,仅在德国境内,就有两万多座古堡。在英国,有女王居住的温莎城堡,有完整坚固的华威城堡,有藏有绝世皇冠珠宝的伦敦塔……在欧洲大陆随处可见古城堡的断壁残垣,疾驰的公路上,途中总会遇见那些停在悬崖边上的形单影只的古城墙,它们独自守望着潮起潮落,像遗失了岁月。经过时光打磨的古城堡栖息在大地上,沉寂在喧嚣中,
待无数游客的游走和抚摸逐渐将它们坚硬的石块摩擦出黯淡的光来。
夏至未至,高温沸腾,从日内瓦坐火车到洛桑,再从洛桑的码头坐船到西庸古堡。轮船向着古堡的方向前进,尖利的船头劈开湖面,船尾激起雪白的巨大浪花,明亮的风景在眼前绵延铺展,山峦开阔,绿色蓬勃,站台花团锦簇,等船的人漫不经心地泡在白晃晃的阳光下。
火红的列车缠绕着群山,火红的快艇划过湖面,相比火车和快艇的速度,轮船行进得像个龙钟老人。甲板上的情侣在拥抱,穿古装的女人摆好了拍照的姿势,年迈的夫妇举起咖啡杯慢慢抿了一口,呜——汽笛声声,烟囱中冒出的浓烟随风消散了。
水波荡漾,轮船火力全开,很快古堡近了,我们看到了西庸古堡。古堡建造在日内瓦湖三百公尺深的湖底,逐渐靠近的古堡恍如一种奇妙的流动着的东西,它由小变大,远看像是漂浮在湖面上,越来越近时,它像是要振翅欲飞。
从船上走下来,混进穿大袍子粗布衣服的人群中,和他们一起赶赴一场中世纪的大聚会。古堡阴暗的庭院摆放着小圆桌,小圆桌上铺着白桌布,桌上的木篮子里放置着螺旋形的奶酪面包,人群在古堡里来回走动,他们顶着小尖帽,系着宽腰带,汗流浃背,也有身材微胖的女人拖拽着大裙摆避开热气躲了起来。
古堡顶上的瓦片层层叠叠,石头饮水器水声潺潺,时光打着转,带所有人一脚跌进了中世纪的轨道里。西庸一边依山,一边临水,历史上,是瑞士通往意大利的走廊,历代统治者在此分兵把守,如同扼住咽喉。古堡形态古朴,石头路面,木质楼梯,逼仄的走廊,内部陈列展示着各种器皿和武器。
1532年日内瓦圣维克多修道院院长博尼瓦因主张日内瓦独立,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达四年之久,直到瑞士人攻占古堡后,才将他释放。三百年后,拜伦来到西庸古堡听到了这段故事,写下了《西庸的囚徒》,如今在古堡的石柱上依然可以找到拜伦的签名。
站在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时,被古堡沉重的黑暗包围,走过阴森的地牢,穿过洒落光影的大厅,拾阶而上站在塔顶,当你挂起解说器,翻看旅游手册,认真地做个游客时,你还能记起小时候那些先入为主关于古堡的传说么,萨满巫师的水晶球可以预言末日,枯枝覆盖的古堡有幽灵在游荡,冷峻的王子战败落马从此杳无音讯,夜央三时长发公主低吟浅唱着哀伤……
在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中,他提到过一种神灵叫“付丧神”,是指随着时间的流逝,时间会凌驾于物体之上,历时数百年后,时间就凝固起来成为这物体的形态。空间起初被物体占据,后来变被凝结了的时间所占据。
日本中世纪短篇小说《付丧神记》开篇写道:
“阴阳杂记云,器物经百年,得化为精灵,诓骗人心,人们把它称作付丧神”。
如此说来,此时此刻,我们周身的空气和其它地方是不一样的吧,头顶盘旋的大风,是“付丧神”巨大的灵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