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游客来到希腊,都只是把雅典当作中转站,而雅典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很破旧,基本上一天就逛完了。诚然,雅典市中心是雅典最老的区域,而且因为二战时被德军轰炸,整个城市是在五六十年代重建,所以显得杂乱无章。再加上经济低迷这几年,很多商店都关门歇业,初到雅典市中心会有不怎么样的印象实在是不足为奇。

  但作为长期生活在雅典的人,而且还住在南部海滨新兴富人区这个与市中心几乎完全不同的区域,我们仍然认为雅典是一个很难让你厌倦的城市。不仅因为她有悠久深厚的历史底蕴,更因为每一次跟不同的人出去都能不断发现那看似破旧的外表下鲜活迷人的地方。有时候我们会把自己作为当地人,散步在雅典的大街小巷,或者去某个只有当地人知道的剧院看一场戏剧,或者去某个音乐学校听一场音乐会,又或者去某个朋友家里参加趴梯,甚至我们自己带着古琴洞箫在某个茶馆某个画廊举办一场我们自己的活动。有时候我们又会让自己像足了游客,挎着单反,逛过Ermou街,在Monastiraki广场晃悠,然后又穿过Plaka的小街道,抬头看看卫城上飘扬的希腊蓝白旗。到了工作日,又穿上了正装,去办公室当回白领,又或者穿过游客的人流到达客户的办公楼开会。在这里的生活多彩多样,有意思的是换种眼光就能看到不同的世界。

  这个初夏,我们的朋友Christina和Aris约上了我们这群希腊旅行博主重游雅典,而实际上他们俩是在雅典出生并在城里生活了几十年,可以说这里的每个角落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创立了Livin’ Lovin’,如名字所意味,他们住在这里,也爱着这里。Livin’ Lovin’主要为生活在雅典的外国人提供服务和信息,让他们在雅典的生活更便利舒适。这也让我们对此行充满了期待,还有什么会比当地人带你逛你不知道的那些地方更让人兴奋呢。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大名鼎鼎的卫城或者宙斯神庙,而是那些不为人知、饱含Christina和Aris的回忆的那些地方。

  我们一行人从卫城地铁站出发,朝北走不远便来到Tripodon街,这条街是现存的最古老的街道,连接着酒神狄奥尼索斯古剧场和古罗马市集。之所以称为Tripodon街,是因为这里曾经遍布了富有的雅典人为了鼓励古希腊戏剧和音乐比赛的创作而慷慨资助的三足鼎(Tripod)和纪念碑。与古代中国相似,三足鼎在古希腊也被广泛使用,经常被作为代表至高荣誉的奖杯。早在公元前5世纪,戏剧就已经成为了雅典文化与政治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每年3月底,为了纪念酒神狄奥尼索斯,全雅典人都会聚集到酒神剧场,参加盛大的酒神节,而戏剧最初也是由此诞生。那个时候剧作家们争相创作,通过戏剧竞赛以表达对酒神的敬意。这个兼具政治性与宗教性的戏剧节不单单是戏剧的盛宴,更是雅典富绅们充分展示他们的财富以及对社会慷慨贡献的好时机。现在Tripodon街仅存的一个纪念碑The Lysikrates Monument就是由公元前4世纪一位富有的雅典资助人Lysicrates所建立的。这个纪念碑后来被改造成为修道院的图书馆,对希腊情有独钟的英国诗人拜伦也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在这条街的半途,我们经过一片已经废弃的院子,据说这里曾是希腊某部家喻户晓的电影的拍摄地,当Christina说起的时候,其他几位希腊人都恍然大悟。而在路对面,是一扇毫不起眼的门,Christina招呼我们进去。门后是一处小院子,院里的房子显得非常陈旧,而且显然已经没有人居住。

  原来这里是曾室20世纪20年代希土两国互换国民时修建的住所。1923年土耳其希腊签署了一份人口交换协议,大致意思就是大批居住在亚细亚区域(主要在土耳其)的希腊人按照条款要搬迁到希腊,当时被迫搬迁的不仅是说希腊语的希腊人,还包括大批信仰东正教以及穆斯林的希腊人。庞大的人口迁入使得雅典变得异常拥挤,政府无法安置这些“难民”,只好拨地让他们自己自力更生。那是一段艰苦的时光,如今很多当时迁入的希腊人的后代提起那段岁月,都还慨叹不已。由于土地有限,每家每户不得不挨得很严实,像我们眼前的这栋老房子,当时就是一户人家住一间,共用厨房和厕所。

  如今这些老房子经过岁月的冲洗,已经变得破旧不堪。窄小简陋的院门,斑驳的的墙面,破损的窗户。当年居住在这里的人早已搬迁,不过时常还是会有当地老人三两结伴相聚在小庭院,闲话人生。

  我们过去参观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当地的老人,他兴致勃勃地拿出了他当年在这里生活的珍贵照片给我们看。时光荏苒,当年那个帅小伙子如今已经成为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了。

  从老房子出来,一路往前就到了罗马市集,右拐就到了希腊民族乐器博物馆。这个博物馆我们之前也来过好几次,不仅因为这里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希腊民族乐器,还可以听到风格各异的希腊民族音乐,周末还经常会有民族音乐讲座和演出。

  不过Christina和Aris告诉我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参观,而是来跟Evangelia老师一起学习希腊民族歌曲。这个活动倒是很新鲜,我们已经听过不少希腊民歌,但真正跟着老师学习还是第一次。希腊人的歌声很有特色,女声也大多浑厚而富有磁性,几乎没有听过那种很嗲很细的声音,这应该是希腊人的偏好。Evangelia面容姣好,身材瘦小,但唱起歌来音量却很大,完全盖过我们一群门外汉。虽然听不懂歌词,但Evangelia的鼓点和歌声却犹如塞舌一般勾人心弦。这大概就是希腊音乐的特色,哪怕你听不懂,但是你总能从歌声中感觉到那种独特的能量和奇妙的魅力,而且身体也会想要随着旋律舞动。

  在学习了四首歌曲之后,我们告别了Evangelia,继续在雅典老城区的探索。我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是Plaka,在往卫城方向攀登的过程中,Christina和Aris跟我们分享了希腊的近代史。1827年希腊独立后,人民选举出了第一任希腊总理,可惜统治无能,最后被刺杀而死,希腊因此陷入无政府状态。1832年强大的协约国(英法俄)宣布希腊实行君主制度,“You need a king!”我们忍不住哄堂大笑。协约国为希腊指派了一位来自巴伐利亚的国王奥托Otto,这位国王成为了希腊第一位君主,他的妻子是出生在奥尔登堡女公爵Amalia。当Amalia来到希腊后,她的美貌征服了希腊民众,人们甚至将Attica大区(希腊的一大行政区域,包括雅典在内)的服饰以女王的名字Amalia来命名。奥托国王的经典白裙子服饰Fustanella也成为了现代希腊传统服饰,现在宪法广场上的士兵穿着的就是此传统服饰。说到这套Evzones(希腊山地游击队的总称)士兵的服饰,故事可是丰富。这套服饰体现了希腊游击部队反抗土耳其统治的顽强搏斗血汗史,举例来说,裙褶共有400个,象征着土耳其希腊的400年统治;红帽子象征着他们曾经在被统治和殖民期间所流的鲜血;帽檐垂下来的黑色穗子代表着他们曾为此流下的泪水。每套衣服都是手工度身制作,耗时将近80余天。他们穿的鞋子tsarouhi也很有意思,知道为什么他们鞋头上会各有一个pom pom小黑绒球吗?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为了美观,遮盖住手工制作的缝线;另一个则是在土耳其统治时期他们会在绒球里藏一把小刀作为利器,以攻击土耳其人。每只鞋的重量达到1.5kg,因此对于士兵的身体素质要求相当苛刻。不仅如此,对士兵的身高要求也不得低于190厘米,另外个人觉得颜值也相当重要,要不怎么能代表希腊美男子形象呢?

  来到卫城脚下的山坡,俯瞰雅典城,鳞次栉比的现代房屋中间的几个古神殿格外显眼。Christina还跟我们分享了一个利卡维多山的传说。古希腊人当年为了解释卫城的建造过程时,编撰了一个神话故事:雅典娜女神在修建卫城上的雅典娜神庙时,想使神庙尽可能地靠近上天,于是一个夜晚她从雅典东北部的Penteli山(那里盛产白色大理石)搬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想放到卫城上。但在搬运过程中,两只黑鸟告知了她一个非常紧急的坏消息,匆忙愤怒中她把石头掉在了现在利卡维多山的位置,那块势头就成为了如今这座海拔278米高的大山。

  二战后,希腊又经历了三年残酷的内战,死亡人数远远超过二战,25万人无家可归,经济和政治陷入一片混乱。绝望的情绪引发了大规模的流亡,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在世界各地都能看到希腊人的原因之一。大批村庄甚至整座岛屿被弃,村庄居民蜂拥至雅典城。面对如此多的居民涌入,政府无奈之下只好宣布一个新法规:拆掉现有的新古典建筑房屋,兴建更多房屋。这也是为什么如今雅典城与其他欧洲国家不同,大部分都是现代房屋建筑风格,却鲜有新古典建筑风格的原因。

  说回奥托国王统治时期,那时候的雅典破旧不堪,大约10万多的居民拥挤在卫城附近区域居住。奥托国王请来了欧洲各国的建筑师和设计师重新设计修建雅典城,最出名的建筑师当属德国设计师Ernst Ziller。有了建筑师当然少不了施工工人,国王了解到Anafi阿纳菲(基克拉泽斯群岛的一座岛屿)的居民施工技术出色,便从那里请来了不少施工工人。然而重新修建雅典城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为了让施工工人安心工作,国王决定把卫城山坡东北方的一片空地拨给了这些工人,让他们自己建房,以便安置他们的家人,因此这片地方称为Anafiotika。就这样,这里成了卫城山坡脚下一个美丽的“世外桃源”,也是雅典城内唯一一个带有希腊经典基克拉泽斯群岛特色的蓝白建筑群落,许多游客到了这里恍惚中觉得置身于圣托里尼。时至今日,这里还一直都有人居住,尽管祖祖辈辈们从来没有从政府得到过任何土地证明或者房产证明,可是他们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并居住着,而政府也并不干涉。

  漫步中,我们就来到了这个美丽的“世外桃源”。这里也是我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静谧窄小的纯白色石阶,蓝色的门槛,桃红色的三角梅,清凉翠绿的爬藤植物,用地中海独有的白色涂料粉刷的墙壁,冷不丁几只呆萌的小猫悠闲地从草丛中走出来,偷看你一眼。

  这里随便一拍都是不需要滤镜的美景,而更让我们惊喜的是,一个拐角后,我们竟然遇见了一大片涂鸦墙,不知道是哪些个街头艺人心血来潮,跑到这个宁静的角落挥洒了他们满腔的激情和创作灵感。

  从“世外桃源”走出,我们又回到Plaka老城区。这个地方自远古时期就有人居住,但以前不叫这个名字。19世纪末,这里聚居了不少说Arvanitika(一种阿尔巴尼亚方言)的希腊人,他们称这个地方为Plaka,在他们语言中的意思就是古老的意思,因此人们称这里为雅典老城区,这个名字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在土耳其统治期间,这里则是土耳其人的主要聚居地之一。今天我们还可以在这里看到当年古罗马市集的遗址。

  古罗马市集,并不是我们现在社会中的集市那么简单。坐在市集边的台阶上,Christina给我们讲起了罗马市集的故事。市集在当时可是相当重要的政治商业中心,雅典城的男人们定期来到古市集议政、交易、购物以及参加宴饮Symposium,这个词的本意是一起饮酒的意思。在宴饮会上,他们饮酒议事,但为了能在讨论重大事情时保持头脑清醒,他们会在酒中掺水,而这也符合正式礼仪。这个过程中有一个角色特别重要,就是倒酒的人。他必须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加水,什么时候加酒,以及加多少。而那些整天待在家中,不愿意来到市集的男人则被称为ilithiodes,翻译过来就是白痴的意思。在当时,女人除了在重要的宗教节日可以跟随家人和丈夫出门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家里。只有一种女人允许外出并参与宴饮,那就是妓女Hetaera。不过她们不是普通的妓女,而是受过良好教育并能与男人们讨论时事的艺妓。

  绕过古罗马市集,就来到了再熟悉不过的Monastiraki广场,听Christina他们说了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地名是源于这个广场上的那座原先是天主教教堂、后来变成修道院的Church of the Pantanassa。Christina提醒我们仔细看看地砖,我们才发现原来斑斓的地砖上还印有一些古希腊图腾,比如科林斯柱子。我们实在没想到,这个走过无数次的广场,还隐藏着这些有趣的小细节,不由感慨雅典真是处处有惊喜。

  逛了半天,我们都饥肠辘辘。于是Christina领着我们穿街走巷,在一条隐蔽的街道里找到了小餐馆Auli。看到破旧的门面,我们心里还在嘀咕说怎么走了老半天竟然来到这么一家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餐馆。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人带过来,我们可能永远都注意不到这家店。当我们走进去后才发现屋里坐满了当地人,热闹异常。在全世界一个通行的原则,想要知道当地的餐厅好坏,那就看有多少当地人在那儿就餐。显然我们来对地方了。整个餐馆其实就位于两栋房屋之间的狭窄走道,上面罩了顶。虽然条件简陋,但看得出非常受欢迎。据说最初店主只是在门口摆摊,后来生意火爆于是慢慢扩张,有了厨房,也扩大了餐馆的面积。这里没有菜单,因为菜式相当简单,直接问服务员就行。最经典的一道菜就是他们的烧烤大杂烩,有烤肠、芝士、肉球、土豆、西红柿等,另外还有烤肝以及色拉等等。尽管环境和卖相一般,但是的确口味不错,而且价格实惠,我们人均不到5欧就解决了。希腊人就餐可以很讲究,也可以很不讲究,但不管怎样,他们一定重视食物的质量和口味。这恐怕也是为什么这家毫不起眼的小店如今仍然那么火的原因了吧。

  感谢Livin’ Lovin’的创始人Christina和Aris,让我们重新认识了雅典,看到了那么多不知道的地方。伟大的故事不会每天上演,众神也早已离去,而平凡的小细节才是生活的主旋律,正是这点滴细节让雅典在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仍然散发着光芒、活力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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